作者:余六
在取得见习调查员资格时,我原本以为我的生活,会变得像前辈伦道夫·卡特或者老温盖特·皮斯利一样传奇。但是我经历的第一个任务,基本就结束了我的调查员生活,甚至正常的人类生活。现在的我,生活在基金会位于魁北克森林里一座秘密疗养院,每天都活在恐怖之中,尤其害怕空洞的拍击声,那声音会让我失去现存的所剩无几的理智,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只到最后发狂,大吼大叫,几次甚至自残。在每个夜晚,我都会回想起那一天,在那座孤岛上发生的,疯狂可怖之事,而一旦不幸入眠,那种空洞的拍击声,将贯彻我整个梦境,那是一种比死亡更恐怖的折磨。
以优异的成绩,并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成绩在班级上排名第一,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下属威尔马斯学院毕业后,我顺利的取得了见习调查员资格证,也是我们那一届第一批取得资格证的毕业生之一。基金会安排我在资深调查员查克·伊格艾姆的小队实习,在学院里,我对这位资深调查员知之甚少,应该说,大部分学员,甚至部分教授,都不了解他。他的行动异常低调,平常也不善于与人交际,这与那些明星调查员如普卡曼·托斯或猎血者拉斯德拉截然不同。在密大,一年级的新生都会熟知他们的名字,他们所领导的小组也是每个毕业生的梦想。我记得在二年级的时候,普卡曼·托斯来学院做演讲时,他棕色的卷发,深色而智慧的眼眸,激昂而不失幽默的话语,都散发出闪闪发光的人格魅力。而伊格艾姆先生,或者如我的组员对他的称呼,老查克,简直与普卡曼截然相反。他约莫50岁,身高约5英尺半,微微驼背,留着一头灰白而刚毅的短发,有着深蓝色的眼睛和白棕色的皮肤,总是眉头紧锁,鼻子大的吓人,不免让我疑惑他有印第安人的血统,不过老查克从不谈论他自己,我也无从印证我的猜想。
在入职时,老查克拧着眉头,翻阅着我的资料。他对我的毕业论文《古老者的阶级制度考证》嗤之以鼻,认为满篇都是无意义的猜想和狂人的梦呓,同时他也对我的san值评估表示担忧。就算如此,他还是在我的入职书上签了字。之后,我就见到了我老查克的组员,他们由两名调查员,包括我在内的四名见习调查员组成。两名调查员分别是吉米·陈,一个留着络腮胡须的中国男人,和特里尔·安斯,一个几乎从来烟不离手的白人男人。而另外三名见习调查员,法尔斯通、瘦子科力和切歌夫斯基,无一例外也都是跟我年龄相仿的男性。
特里尔是组里最活跃的人,老查克这个称呼也是出自他的口中。在密尔街的酒馆中,给我举行完例行的欢迎仪式,当然老查克没有参加,特里尔告诉我,老查克拒绝过一些各方面比我优秀的多的女性见习调查员,这使得我们组,成了基金会里少有的,清一色由男性调查员组成的调查组。这让老查克在基金会中一直有歧视女性的传言,当然老查克对这些传言并不在意,上层也并不因为这些传言为难过老查克。当我经历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任务之后,我理所应当的理解了他。
第一次接受任务,是在我入职不满一个月的时候。当老查克从基金会副秘书长的办公室回来,阴沉着脸,对我们说:“小伙子们,我们该动动了”,那个时候我还在为第一次出任务,而不是坐在这个压抑沉闷的办公室而兴奋。而当我看到任务简报,这种兴奋很快就消散了一大半。
按照任务简报的要求,我们组需要护送一名客人及他的货物,搭乘灰贝号货轮前往东亚。因为货物的特殊性,无法采用飞机飞越太平洋,海运成了唯一的选择,除此之外没有对货物的更多描述,至少在我这个等级,是不允许知晓的。灰贝号是隶属于基金会的一艘小型货轮,于2002年制造,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我都要在那艘货轮上渡过,感觉还不如呆在现在的办公室。
很快到了启航的日子,上船后,基金会给每位组员配备了一把科尔特M2000型手枪。说实话,如果碰上了真正的威胁,这把手枪最好的作用,就是了结自己。之后我们见到了需要护送的客人,他自我介绍名叫大卫·奈瑞,约莫40岁,身高约6英尺,消瘦而挺拔。大卫有着雪白的皮肤和灰色的眼眸,这些特征让我不免怀疑他的身份是一位旧血族人,而他也大方的承认了这一点,同时也是一名观闻者高级神使。这是我第一次与真实的旧血族人见面,在密大时旧血人也被列为传说之一,作为传说拥有诺登斯血脉的族人,他们继承了诺登斯特有的灰眼,这让他们在直面大多数旧日支配者时不至于精神错乱。而旧血族人在大事记发生之前,行动一直很隐秘,他们混在正常人中的本领,如同他们对抗旧日支配者仆从的本领一样高超。就连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图书馆对他们的记载也少的可怜,只流传于大学里那些口口相传的隐秘传说。大事记发生之后,为平息地球上躁动的旧日支配者,旧血人的组织观闻者才开始渐渐浮出水面,并在威尔玛斯基金会分裂事件后,与旧基金会达成了合作。但通常情况下,只有少部分资深调查员及以上的人员,才会与观闻者联络或者见面。作为一个见习调查员,能够与观闻者的高级神使接触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让人兴奋的一件事。这也让我对这段漫长的旅途有了期待。
灰贝号的船舱一共有三层,其中第一层由船上的工作人员及见习调查员居住,还配有食堂及娱乐室等设施。第二层一半是调查员及资深调查员的卧室,另一半则是大卫及他存放货物的地方,从那开始,就已经是我们见习调查员的禁区了。而想要到达底层,必须穿过禁区向下的楼梯,当然也没有人告知我们,那里究竟有什么。
经过头几天的新鲜感之后,货船上苦闷的生活渐渐开始影响我。奈瑞先生虽然很随和,并且是玩德州的高手。对于外神、旧日支配者及它们的仆从,奈瑞先生会对我们做出详细的解读,甚至一些隐秘的逸闻。但对于他自己,他们种族以及他们的组织,还有那场血腥的劫难,总是只字不提,而只是观察他的饮食起居,跟正常人类丝毫无异。这让我对旧血一族旺盛的好奇心无法得到一丝一毫的满足。特里尔、吉米、切歌夫斯基、瘦子科力和几个水手常常跟我聚在娱乐室玩扑克,法尔斯通总是有看不完的书,而我们的组长,伊格艾姆先生,自上船以来,几乎已经消耗了这艘货船一半的烈酒储备。
本来我以为这次任务,就会在这种无聊中慢慢结束,毕竟伊格艾姆先生能获得什么好任务呢?而就在这个时候,影响我一生的事件已经在慢慢发生。
最开始是藤壶的异常生长,最开始是货船底部,之后很快,就连第二层船舱的玻璃也被藤壶覆盖,第一层的船舱玻璃上,也开始出现藤壶的影子。藤壶拖慢了轮船行进的速度,每天都有船上的水手,穿着潜水服,拿着铲子清理藤壶,但效果甚微。水手带回了藤壶的样本,而就连老查克,也无法确认这种奇异的藤壶的品种。它们黑色的甲壳上遍布着紫红色的斑点,六条长着锋利倒刺的黑色蔓足从壶口处伸出来。内部是猩红色的软肉,上面布满了奇怪的凸起,还伴有令人极度厌恶的腥臭味,如果刨开来的开始腐烂的死海鸥的胃囊的那种气味。这时候的伊格艾姆先生已经丢掉了酒瓶,时刻保持着清醒,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锐利。而大卫·纳瑞先生,我们的旧血族的朋友,表情也愈发严肃。谁都知道,这些令人厌恶的生物跟旧日支配者脱离不了干系。
虽然这些藤壶拖慢了货轮的行进速度,但没能彻底阻止我们前进。我们在夏威夷停留,稍事休整,调查员与船员们也联手对货轮进行了一次大的清理。而在我们再次上路的两天后的夜里,强烈的暴风雨裹挟着巨大的海浪开始袭来,而在这之后的每个夜里,无论白天的天气有多好,一入夜,暴风雨就会准时出现。这些暴风雨不至于击溃我们,然而这只是恐怖事件的开端。接着便是鱼群,成群的鱼群疯狂的冲击着货轮的螺旋桨,当然在高速旋转的螺旋桨下,它们很快被搅成碎块,但是这丝毫未能影响后续的鱼群前仆后继。站在甲板上,可以问道海面传来的浓重的鱼腥和血腥混杂的味道,而从白天看来,船尾像是拖着一条暗红色的飘带。
相较于接下来发生的事,这些鱼群也只是给货轮的航行带来了一丝不悦的氛围。在一个风平浪静的中午,我们听到了货轮被撞击的闷响,虽然这声音不是很大,但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我们跑上甲板,看到一群海豚,自杀式的撞向钢铁铸造成的货轮。有些海豚因为这强烈的撞击当场死亡,而几条幸存者在游开一段距离后,会再次疯狂的向货轮撞击过来。这次自杀式的袭击持续了约20分钟,而当我们看着那些海豚尸体的时候,无一例外的,在它们身上各处,覆盖着之前出现过的那种可憎的藤壶。水手们将几只还算完好的海豚尸体打捞了上来,而吉米·陈对它们进行了解刨,他有着密大外科医学及考古学双重学位,甚至还有外科医师执业证书。在解刨后,我们惊讶的发现,那些邪恶的藤壶把它们丑陋的黑色触丝般的蔓足深深扎进了这些可怜的海豚的大脑,并于大脑融为一体。这让我们猜想这些藤壶以一种极其邪恶的方式寄生了这些海豚并控制了它们的行为,才会让它们做出如此疯狂之事。
真正迫使我们改变航线的,是当天夜里,我们的船只受到了巨大的撞击。当探照灯打进漆黑如墨的海里,我们看到了一头抹香鲸。这原本应该是多么美丽的生物,而这一头看起来却让人作呕。它足足有20米长,头上,背上,密密麻麻不知覆盖了多少那令人厌恶的藤壶,整片整片的藤壶连在一起,如同皮肤上长满了整片恶心的疣子。不同于白天海豚那沉默的自杀式撞击,抹香鲸在这片夜海中痛苦的悲鸣,却不停止它用头撞击我们的船只。
船长紧急下令改变航向,往更浅的地方开去,试图摆脱这头疯狂又可悲的鲸鱼,同时命令船员射杀这头鲸鱼。由于是货轮,船上并没有能够对鲸鱼造成严重伤害的捕鲸叉,船员们只有用步枪射击那头鲸鱼。子弹并不能阻止鲸鱼的行为,甚至没能减慢它的行动。而在船长与查克·伊格艾姆先生与大卫·奈瑞先生短暂商议之后,船长下令船只向西北边的朵尔图图岛驶去,希望能让这头鲸鱼在海滩上搁浅。
最终,我们的计划成功了。而为了检查船只及货物可能的受损情况,船长下令暂时停靠朵尔图图修整。而因为那头鲸鱼的撞击,货轮的一个电机受损,货轮必须停电维修,于是特里尔·安斯与机械工们留在船上维修,而其余人决定下船,在朵儿图图海滩上扎营。
朵儿图图岛是一座死火山岛,南面是一片碎石海滩,北面是森林和巍峨的火山。我们的营地就选在森林和海滩之间的高地上。帐篷很快就支撑起来了,我与瘦子科力作为夜晚第一班的守卫,而其他人都钻进了帐篷。夜晚的温度降得很快,比我们预测的更冷,还好瘦子科力在怀中藏了一小瓶威士忌,让我们可以保持一些温暖。在凌晨3点左右,我们的第一班就要结束的时候,我们的酒也喝完了。瘦子科力看着我,笑着把空酒瓶往那片黑的一望无际的碎石海滩抛去,但是我们却没有听到预期的玻璃破碎的清脆响声。而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随着海风飘了过了,海风中还夹杂这一些咕噜咕噜的低语声。
“警报!警报!是深潜者!”瘦子科力大叫起来,几乎同一时间,帐篷里都亮起了灯,而于此同时,背面的地势更高的森林里,也出现了点点火光。
营地的探照灯被打开,但并没有照到深潜者的身影,但那种腥臭味和咕噜咕噜的低语声,让我们知道,它们就躲藏在不远处的海里。查克·伊格艾尔先生的眉头拧的更紧了,每个人手上都握着枪,而背面那些不知名的,不知是敌是友的火光,在快速往敌营移动着。
“腹背受敌了吗?”奈瑞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但悲观的判断着局势。海那边的深潜者们没有前进的迹象,而北边那些那些持着火把的家伙,却已经从森林中钻了出来。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家伙是人类。
那是一群海盗打扮的黑人,每个人的皮肤都黑的发亮,破破烂烂的衣服应该出自上个世纪,或者更加久远的年代。他们身上都带有武器,这些武器的年代也很久远,大部分都出自二战以前,有一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古董。
海盗们在营地10米处停止了前进。在这个距离,双方都尽量保持着克制,尽管我们的枪已经打开了保险。在探照灯的照明下,我们可以看到他们身上有白色的刺青,组成了各种诡异的花纹。而为首的那个黑人,刺青更是蔓延到了脸部,只不过他用一块有些破烂的黑布绑住了右半边的脸和眼睛,让我无法解读完整的图案,但就现有的图案来看,这些刺青都与一些崇拜克苏鲁的邪教有着关联。
为首的黑人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似笑非笑的看着营地这边。他的手下在他周围散开,成了一个半圆,把营地围在了中间。我们背靠背的站着,开始举枪瞄准,准备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恶战。
“伊格艾尔先生,奈瑞先生,已经各位调查员们,我想我们应该避免无意义的流血事件。”为首的黑人开口了,让我惊诧的是,他的英语竟如此流利,而且几乎没有奇怪的口音,并且他能准确的叫出我们的组长及客人的名字。
老查克示意大家缓缓放下枪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为首的黑人海盗。
“对不起,请先允许我做自我介绍。你可以称呼为我,太平洋中间的幽灵,深海噩梦的阴影,深海之子团长,群岛的劫掠探秘者,拉莱耶畅游者,”黑人吐出了一大段称谓,而每一个都不如最后一个让人震撼:“契约者哈桑。”
切科夫斯基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嘴里低声恶狠狠的咒骂着契约者,人类世界的叛徒,旧日支配者的走狗,就连那些旧日支配者恶心的仆从,都会唾弃这些该死的契约者。
“既然各位朋友接受了我的邀请,想必是给我带来了礼物,这位旧血族人和他的货物。我会欣然接受各位的礼物,然后送各位上船,平安的离开,那些水里的朋友也不会为难各位。”哈桑挑着他的眉头,眼神里突出得意和贪婪。
“不好意思哈桑先生,既然基金会接受了保护奈瑞先生和他的货物的委托,我恐怕没有权力这么做。”老查克开口回应到:“或许你应该带着你手下,和那些恶心的鱼人,另外找些商船,劫掠一些饲料什么的,而不是来找基金会的麻烦。”
“伊格艾尔先生,资深调查员,调查组第14组组长,说实话我很钦佩你的勇气,不过这勇气恐怕会让你愚蠢到丢掉性命。你似乎看不懂现在的局势,那么请允许我为你解读一下:你们的前方,是我和我的手下,深海之子海贼团,一共28人,而你们的后面,是500名深潜者,他们毫不介意把你们撕碎。之后我们会唱着歌,嚼着你们的骨头,登上你们的货轮,悠哉的搜刮你们的货物。当然,要不是我的神要求我尽量保证奈瑞先生的安全,我更希望这么做。”
“哈哈哈哈哈哈!”老查克突然大笑起来,这个举动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大卫·奈瑞和吉米·陈,“你真的会以为,基金户会蠢到只用这几个人和这几把破枪,来运送重要的货物吗?”
“很不错的虚张声势,可惜的是,周围的海域我都有布置,你们没有援兵。”哈桑对老查克的回应不以为然。
“所以说,你们这些跟旧日支配者签署协议的脑子,恐怕只有核桃那么大。”说完,老查克和奈瑞先生一同笑了起来,“看看那边吧。”
东面,灰贝号停靠的方向,突然有两束光亮起,而且光源缓缓的往这边移动着。等光源靠的足够近我才看清,那是一辆叉车,装载着一个约5米长宽的正方体金属大箱子,开车的是特里尔·安斯。他在我们20米处停下了叉车。吐出嘴里的烟,手里握着一个按钮,那个按钮连在那个大箱子上。
“哦?你不会是想搞爆炸那一套吧?就算你把我们都炸成灰烬,我水里的那些朋友们,还是会来完成这个任务。”哈桑轻佻的看着叉车的方向。
“幼稚,我可不是什么恐怖分子。”老查克说完,向特里尔那边示意。说真的,特里尔按下了手中的开关的那一刻,我的心真的跳到了嗓子眼。然而我预想的炸裂场景并没有出现,金属箱子只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之后就恢复了平静。
每个人都在沉默,只有不远处的大海还在低沉的咆哮着。而打破这片寂静的,是猛烈的撞击声,从金属箱子内部发出的,简直像是要把那厚重的金属箱撞碎。也就在那撞击声响起之后,碎石海滩那边响起了骚动,深潜者发出恐惧的咕噜咕噜的叫声,纷纷逃往海洋深处。
“这…这是…”哈桑刚刚的锐气一扫而空,他惊恐的看着那个大箱子,脸上的表情,融合了恐惧、愤怒和不甘。
“Tekeli-Li!Tekeli-Li!”箱子里传来的愤怒的叫声替老查克回答了海盗,同时也让我从头凉到脚底。天呐,这一路,我竟然在跟这种可怕的怪物同行。
“你知道,把它放出来的后果吗?它会愤怒的碾碎这里所有的活物,不管是我们,还是你们,或是那些恶心的鱼人,没有生物能逃过它的追捕!”老查克的怒火从眼神中喷射了出来,直勾勾的盯着海盗,像是要焚烧尽这些人类的叛徒。
“Tekeli-Li!Tekeli-Li!”愤怒的尖叫越来越高昂,撞击也越来越频繁,我甚至在怀疑那个箱子会不会被那个可怕的怪物撞碎。我太熟悉它了,为了完成我的论文,我查阅了大量关于那个怪物的资料,我原本以为它们几近灭绝了,只有在北极圈万年冰冻的冰山下,才有它们活动的隐秘踪迹。而第一次听到它的叫声,虽然我在文献中看过无数次关于它们叫声的描述,但是当我第一次真实的听到这种声音,几乎让我恐惧到不能动弹。我不能想象,如果事情向着不好的那端发展下去,当我直面它的时候,我能不能来得及用手中这把手枪,仁慈的结束我可悲的生命。
“伊格艾尔先生,你真的就确信我不会选择在这里跟你们同归于尽吗?”哈桑从震惊中挣脱出来,站起身,把左轮枪的枪口指向了老查克。
“你的死,对于我,对于你的主子,其实都不值得一提。只不过你的主子,从来不真正信任你们这些契约者,对吗?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只派出契约者和没脑子的鱼人?不,当然不,我相信你也可以感觉到,你主子的仆从就在附近的海里,沉默的注视着这里。”回答他的,是大卫·奈瑞先生,“而你的主子,可不会愿意冒这样的风险,毕竟星之眷族,对于修格斯来说,可是难得的美味。”
“操!”哈桑狂怒了,他正想扣动扳机,但突然痛苦的大喊起来,他趴跪在地上,疯狂的扯下脸上那块黑布,用手掩着他右眼的位置,那里应该就是他痛苦的来源。他痛苦的喊叫持续了约半分钟,才渐渐平息。他趴着地下,缓缓的抬起头,第一次把整张脸展现在我们面前。他的右眼球不在眼眶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邪恶藤壶。
“真可悲,我还以为你还能保留着自我意识。”奈瑞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奈瑞先生,你经历过绝望吗?”哈桑问道:“哦,对不起,差点忘了,你们旧血族没有这些复杂的情感。但是我经历过,最深的绝望。200年前,当我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我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海盗首领,直到一次一枚铅弹打瞎了我的眼睛。之后,我回到驻地,伤口开始感染,我开始发烧,意识渐渐模糊。而我的部下们,竟然开始不背着,讨论起如何干掉我,取代我的位置。他们在我的床边,谈论着各种残忍的手段,我却无能为力,直到绝望的我陷入深深的昏迷。但是在梦境中,我听到了祂的声音,我回应了祂,与伟大者签下了永生的契约。当我再次醒来,原本要将我碎尸万段的那些手下们,都成了只会听命与我的行尸走肉,我甚至不需要用语言去命令他们,他们就会按照我的思想行事。而我本人,也奇迹般的恢复了健康,除了我的眼睛。哦,对了,你说这个,他并没有占据我的思想,只是跟我的思想融为一体。我还可以感受到在大海里,他千千万万的子孙,他们的思想与我联通,我可以操控他们,并通过他们,操控他们寄生的海洋生物,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了。我重新回到了海洋,成为了商船的噩梦。不过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根据契约,我失败了,他会占据我全部的思想。我已经能感觉到我的思想在消退…我能感到…他在我的…大脑里…I’a!…I’a!..Cthulhu!Cthulhu-fhatgn!”
没有等他绝望的喊叫结束,老查克不时候知道什么走了上去,一脚踹倒了他,对着他那颗丑陋邪恶的右眼,扣下了扳机。
哈桑的尸体在地上疯狂的扭曲着,不久就没了动静。而他那些黝黑的手下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老大的死亡。而在他们老大彻底失去动静后,他们同时张开口,发出了如轮船汽笛一般“Whuuuu…..”的长啸。在这个长啸之中,黑暗的海面上降下了迷雾,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在迷雾开始在迷雾中出现。虽然看不真切,但那个声音看起来不比火山矮多少,而隐约之中,可以看到它头部垂下的粗壮触手和身后巨大的翅膀。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我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我的理智在流失,呼吸变得急促,甚至要忘记了如何进行呼吸。不!不能直视他的眼睛!我最后的理智在嘶吼!我艰难的,用尽我平生最大的力气,只为完成一个平常最简单无比的动作,闭上我的眼睛!
我成功了,在我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大卫·奈瑞先生,迈着坚实的步伐,想着那个黑影的方向走去。但当我闭上眼睛之后,混乱的思想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如同飞速穿梭在千百个疯狂的梦境中,同时观看上千幅不断变化的画面,聆听上千种不同的语音形成的声音,而梦境中的我,竟然能理解那些画面,听懂那些声音。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灰贝号中我卧室的床上,床单和枕头都被我的汗水浸透了。外面已经是阳光明媚的白天,大海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亲爱的朋友,如果到这里故事就结束,那该有多美好。在我简单的收拾过后,我与我的组员们汇合了。他们告诉我,我们旧血族的客人和他的货物都安然无恙,而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我们旧血族的客人和老查克才记得。
而老查克交给了我们最新的任务:重新让修格斯进入“冬眠”,需要至少五天的时间。在这五天之中,我们需要三人一组,轮流围在那个该死的金属箱子外,遵照古老者的仪式对修格斯进行催眠。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思想会偶然的与修格斯联通,但为了防止我们坠入它可怕的冬梦之中,每一组人员在船舱底部轮班的时间不能超过6个小时。而如果不紧急进行催眠,那个金属箱子恐怕承受不住修格斯的狂怒。只要出现哪怕一丁点的缝隙,能够允许一个细胞穿过,后果就不堪设想。
一想到一天我要有12个小时进入到船舱底层,跟那个全宇宙最可怖的怪物之一,离的如此之近,就让我不寒而栗。但我明白这一切都是必须的。而当我开始进行第一次轮班的时候,才发现我之前做的准备和心理建设是如此的幼稚可笑。箱子中不断传出有规律的怕打声,“咚…咚…咚…”,而修格斯发出的低语,从未在我的脑子间断过,“Tekeli-Li!Tekeli-Li!”,“Tekeli-Li!Tekeli-Li!”,“Tekeli-Li!Tekeli-Li!”….
船舱底部的房间的灯间或会熄灭,那个时候房间会彻底陷入黑暗,而我似乎能看见箱子里透出的那一丝丝幽绿色的光,虽然我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我,这个箱子是不透光的。但是在那种黑暗中,伴随着有节奏的空洞拍击声和在脑中不断重复的低语,我的恐惧感被无限放大。
我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彻底陷入疯狂的,据我的组员说,我开始发出修格斯的低语,用人类不可能的发声器官。然后冲上去,拥抱,捶打那个箱子。吉米·陈和瘦子科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我拉开,三天三夜没合过眼的老查克冲了下来,第一时间打晕了我,把我送回了房间。
而接下来的旅途,我都在噩梦中渡过,我穿梭在古老者的洞窟和城市,周围随处可见修格斯那散发着恶臭的、蠕动流淌着的黏腻的身躯和上面覆盖着的发出绿光的,脓液似的眼睛。它们在靠近我,我在原地动弹不得。它们缠绕住我,开始在我的身上爬动,慢慢包裹住我的身躯,而就在它们那恶心的身躯就要覆满我的时候,我的梦境就会被重置,穿梭到另一个洞窟或者城市,而那种可怕至极,令人疯狂的经历又会再来一次。再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种可怕的梦境之后,我被送进了基金会的疗养院,那个时候我发着烧,几乎毫无意识,到后来我能醒来,我自己都认为那是一个奇迹。
后来我听说,切歌夫斯基的状态并没有比我好多少。那件事后他就选择了退出基金会,凭借他在密大取得的法学文凭,去一家普通公司做一个普通职员的工作,永远远离这一切。而我,恐怕将在这个疗养院中,与我许许多多的前同事,渡过我的下半生,或者找一个机会,寻找彻底的解脱。因为现在,我的脑海中,偶尔还会出现那可怕的,令人疯狂的低语。
“Tekeli-Li!Tekeli-Li!”,“Tekeli-Li!Tekeli-Li!”“Tekeli-Li!Tekeli-Li!”….
本章节完。
对稿件故事的说明:该故事为系列故事中的一部分。在该系列故事宇宙中,因旧神奥瑞克斯厌倦了与外神图尔兹查的超越亿万年的战斗,在猎户座的一颗名参宿四的恒星上引爆了自身所有的力量,并于图尔兹查同归于尽。爆炸的能量导致了银河系乃至更高维度宇宙的外神及旧日支配者为之躁动。而在地球上,以克苏鲁为首的旧日支配者短暂的苏醒并引发了一系列灾难。好在能量的波动并没有影响很久,旧日支配者们又恢复了沉睡。但是仆从种族及可憎之物的活动开始变得更加频繁。此事件被称为“大事记”。“大事记”发生后,威尔玛斯基金会的活动也变得频繁,同时也有两股新的势力浮出水面:“契约者”及“旧血族”。而威尔玛斯基金会在获得更多关注之后,内部的鹰派与鸽派发生了分裂。其鹰派认为,人类应该加强对旧日支配者的进攻,尽快的消灭在地球上的旧日支配者。而鸽派则认为,因“X计划”失败引发的教训,人类应该更谨慎的对付旧日支配者,在获得更多的帮助和更强大的把握之前,不应对旧日支配者贸然进攻。之后基金会发生了分裂,鹰派分裂了出去,并与以美国政府为首的一些国家共同成立了“人类防御事务局”;而鸽派留在了原本的威尔玛斯基金会,并与“旧血族”的组织“观闻者”达成合作。所有的故事背景都会在后续的故事中陆续说明。最后:I’a Cthulhu-Fhat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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