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sing还挺应景~
作者:冬青
我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在林间。
这已经是我被驱逐的第三天了,我必须在今天找到一个能给人住的地方。我已经受够了在荒地里担惊受怕地盯着跃动的火苗,随时提防熊和狼来袭。“至少有间废弃的木屋啊,”我嘀咕着,“求你了,哪怕是山洞也行。”
不过我的运气似乎好到了极致。将近日暮时,我远远地看到了一大片模糊的黑影。随着我往前走,一个小村落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村庄里的人有些奇怪。男性高大健壮,但脸却很瘦削,眼窝深陷;女性头发稀薄,眼睛大的不自然。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所有的人的肤色都异常苍白。当然,对于接近透支的我来说,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随着我的靠近,一些村民也朝我走了过来,他们以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是一只稀有的动物。我向他们展示了我的行囊,又指了指村里,表示我是希望留宿的旅人。他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交头接耳了一阵,最后一位妇女很不情愿地站了出来。她很胖,胖的眼睛都凹陷下去了,配上她那苍白的肤色,简直像一粒油脂球。她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跟她走。
我有意无意的与这位外表奇怪的妇女拉开了距离,跟在她身后约三米远的地方。经过一个转角时,我突然感到有人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吓了一跳,僵硬地,缓慢地低下头,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女孩约莫十一二岁,身材偏瘦,眼睛亮亮的。她的肤色与体貌都有别于其他村民。正当我奇怪时,她口中竟吐出了我的母语——赛克语。她小声说道:“大叔,千万不要喝没有烧开的井水哟。”说完,她就转身跑开了,身影几个闪烁就消失在了房屋之间。
我既惊讶,又感到莫名其妙:这样一个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村庄?这里明明远离我的家乡,她为什么却会说我的母语?她为什么会特意提醒我不要喝没有烧开的井水?另外,她刚刚转身的时候,我隐约看见她腰上极不协调地挂着一件东西,那……是一柄猎刀吗?可惜,没人能回答我,我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加快脚步跟上前面带路的女人。
在村里兜兜转转了很久,那个女人才带我来到一间房屋前。她沉默地推开门让我走了进去,从里屋给我端出一盘冷掉的炖菜,半块面包和一大壶凉水,又带我来到一间屋子。我点头对她表示感谢,她一声不吭的走开了。
我关上屋门。想起那个奇怪的小女孩的提醒,我没有碰那一大壶冷水,只是喝干净了炖菜的汤汁。饭后,我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那位妇女带着一位男性进入了我的房间,这位男性身着简朴的长袍,脖子上挂着一个奇怪的吊坠。我注意到那位妇女对他很恭敬。他开口,对我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见我没反应,又换了一种语言,这次我听懂了,他问的是:“年轻人,你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我回答道,“如果你指的是我的故乡的话,它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你指的是我从哪个镇子来,我是从库克镇来的。我因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被人们蒙住眼睛,送上马车走了很久。最后他们把我扔在了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地方。”
那个人眯起眼,似乎在思考什么,“这么说,年轻人,”他用一种针刺一般的目光盯着我,“你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本国人?”但他的目光却又渐渐缓和下来,“认识一下,我是这里的神职人员,汤米。”他并没有要和我握手的意思。“既然你来到这里,想必是受到了我主的指引,我主从不吝啬将祂神圣的光辉洒在陌生人的身上。你可以和我去教堂看看。”
我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他并不允许我拒绝,看来这教堂是非去不可了。我暗暗叹了口气。“好的,神父先生。”
很快,我们便到达了教堂。那是一座恢弘的建筑,屋顶奢侈地用了不少玻璃。阳光从屋顶洒下来,使整栋建筑如沐圣光,熠熠生辉。在教堂墙上的巨大神龛里,立着一尊圣洁的神像。神像身着宽大的衣袍,背后张开一对圣洁的羽翼。仔细看,每根羽毛上都刻着古朴庄严的花纹。神父则显得非常虔诚,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教义。
“渴了吗?”神父递给我一杯水。我又想起那个小女孩的提醒。
“神父,这里……有什么有关水的习俗或传说吗?”我盯着手中的水杯问道。
“嗯?”神父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唔……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支吾着答道。
“没有啊。”他显得很奇怪。“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用审问般的眼神盯着我。
“呃……”迫于他的压力,我只好如实交代:“昨天我在进村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小女孩……”
神父听完我的话,眼神严肃起来:“那个小女孩是魔女的孩子,靠每天在村里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苟活,千万不要信她的话,也千万不要再和她说话。现在,”他指了指我手中的水杯:“放心地喝吧。”
我从昨天开始就没喝过水,于是我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神父又和我聊了一阵教义,然后他问我要不要于两天后进行入教仪式,正式成为他们教派中的一员。尽管我并不是很认可一些教义,但我已经被逐出了镇子,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安身之所,所以我还是决定加入教派。神父笑了笑,让我我两天之后来教堂,并建议我在村子里逛一逛。
我走出教堂,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路上,我见到不少男人和女人,他们看我的目光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审视和敌意,好像看着某种稀罕的动物。我无法忍受这针刺般的目光,又不愿回到住处面对那个油脂球似的女人,只好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子,席地而坐,内心默默祈祷黄昏早些来临。
“你没有听从我的告诫。”
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见昨夜见过的小女孩,此时正站在巷子的阴影里。她穿着一件有些褴褛的短上衣,裤腿处用布条紧紧扎住,腰间系着一条明显是成年男性的腰带,上面挂着一柄入鞘的猎刀。而她的手腕处,有一块眼睛一样的胎记,或许这就是她被称作“魔女”的原因?她稚嫩的脸蛋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小女孩叹了口气,“你喝了没烧开的水。”没有等我回答,她又自顾自说下去:“还不算太晚。现在,你千万不能参加这里的任何宗教仪式,包括祈祷、献祭、打扫祭坛。而两天后那个神父所谓的入教仪式,你也千万不能参加。”她语气中含着一种不容违背的严厉。
我感到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我压制着怒吼的冲动,“自从我来到这个镇子,你就似乎,似乎……你就拼命阻止我在这里定居!我除了这个村子,又能去哪!难道我要回到荒野去流浪,最后被狼咬死?”
女孩面对我的怒火,并没有害怕。她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去流浪,你或许会饿死;但在这个镇子,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我扭过头,不再理会这个女孩。神父是对的,这个女孩就是个神经病!虽然这个镇子的人对我不友好,但他们还能生吞活剥了我不成?
女孩见我不理她,默默的走了。我独自一人蜷在巷子里,感受着光线一点一点暗下来。咕噜作响的胃提醒我该吃饭了。我木然的起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在一顿七拐八拐之后,我拖着疲倦的身体站在了门口。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那女人没有露面,只是在桌子上摆了一顿饭。我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关于神父、小女孩、古怪的居民……饭后,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我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窗外的光线阴暗,想必今天是个阴天。我依旧没看见那个女人,不过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饭后,我再三思考,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令人意外的是,我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神父。
“嘿!昨晚睡得好吗?饭菜如何?”
“感谢您的关照,这里的人待我很好。对于一个外乡人如此款待,我感激不尽。”我斟酌着语句小心回答。
“哈,那真是太好了!”神父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靠过来,与我肩并肩地行走:“由于事务繁忙,昨天竟然不能亲自带领你参观这座小镇,真是遗憾啊!”
我还在思考我如何回答,神父就又说:“你是不是觉得这座村落里的人长的都有些奇怪,对你也不太友好?”
“……!”我吓了一跳,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呢,我们是一支特殊的民族。几百年前,我们的居住地被毁,只好举族搬迁来到这里定居。由于人迹罕至,有些人家只能近亲通婚,这才造就了我们有些奇怪的外表。而你这样的外乡人,可能几十年都不会出现一个,因此大家难免会有些排斥和好奇。希望你不要介意。”神父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说道。
“这样啊。”我心头的不安减轻了不少。“我其实……什么都会一点。我会制作皮具、打铁,能干很多力气活……希望以后我能帮到村子里的大家。”
我和神父这样边走边聊着。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骚乱。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抱着什么东西跑掉了,后面追着一群愤怒的村民。我听见身边的神父充满不屑和愤恨的吐了口气。
“是那个魔女小偷!”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大的村落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女孩呢?但我又想到他们口中的“魔女”。兴许是和宗教有关吧。我压下了疑惑。
神父又和我走了一会儿。“抱歉,我还有些事,那我先失陪了。”神父突然说道。没走出几步,他又说道:“明天就是你的入教仪式了,回去好好休息,准备一下吧。”
我告别了神父,向住处走去。走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时,我意外的发现,那个小女孩就站在路中间,似乎正在等我。她极其狼狈,浑身都是灰泥和擦痕,手腕上眼睛一样的胎记似乎都变淡了。我本想绕过她,但她死死拉住了我的衣摆。
“求您了,先生,明天的入教仪式千万不要去!您赶快离开这个村庄吧,走得越远越好!”
我没有理会她,猛地甩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求您了,千万不要靠近湖泊!水井、河流,无论什么水体都不要靠近!”
我脚下发力,飞快地跑起来。直到看见我住处的屋门,我才放慢脚步。这个女孩,真是个阴魂不散的烦人鬼!
第三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是神父,他看起来很激动:“今天就是你的入教仪式了,快来吧!”
“可是,我还没吃饭……”
“入教仪式前无需吃任何东西!快来吧!”神父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奇怪,只是一个外乡人的入教仪式,至于吗?
不等我细细思考,神父就拉着我向教堂狂奔而去。
教堂门口,站着密密麻麻的村民,似乎全村的人都来了。再一次,我感到疑惑,入教仪式真的需要如此兴师动众么?神父拉着我站在了人群最前方。
“今天,我们如此郑重地聚于此地,因为我们的神灵将再添一名光辉的信徒,这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啊!出发吧!村民们!”
“等……等等,仪式不在教堂里举行吗?”
“教堂哪里容得下呢?”神父脸上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去村子后面的湖泊旁边!”他几乎是押着我在向前走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几乎要淹没我,我身上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发出尖叫,让我不要去。我又想起那个小女孩的哀求:“求您了,千万不要靠近湖泊!”
这能有什么危险呢,我自我安慰道。不过是一个入教仪式,一个有些不正常的神父和一句无厘头的话罢了。我逼着自己向前走去。
我从未注意过村子后面湖泊的存在,事实上,这是一个还算美丽的小湖,只是湖边即潮湿又寒冷。湖边早已摆好了祭坛,蜡烛……等等,似乎没有祭品?!
在我反应过来前,我的眼前一黑,随即胳膊上传来一阵灼痛,是麻绳!他们要……我就是那个祭品!
神父的狂笑和村民们激动的低语在我耳边回荡,我感到什么人按住了我,又狠狠割破了我的手腕。接着,我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凉意,我正在急速失血吗?为什么……
更令我恐惧的事情出现了。虽然我的眼睛被蒙上,但我仿佛看见了一片古井无波的幽暗水域,水下密密麻麻的水草轻轻摆动。啊……那不是水草,它们在急速上升,那是什么巨型生物的触须!
一片幽蓝的光照亮了我的视界,一个山脉一样的黑影破水而出,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生物了!仿佛蜗牛一样的外壳,孕育出布满褶皱和沟壑的深灰色肉体,其下明灭闪烁的血管清晰可见。在或许是嘴的位置,足足生长着几千条触须,同样布满了褶皱。每一条触须上,密布着仿佛陨石坑一般的吸盘。随着怪物的移动,那些吸盘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张一弛,极不规律。
怪物抬起头,我看见了祂的……眼睛。我仿佛随着祂的眼睛一同坠向地狱的最深处。我看见溺水的亡灵在废墟上高歌,战场上的士兵残躯堆成高塔,祭坛上摆放着孩童的尸块,屠宰场里任人宰割的活牲,人与人的憎恶和屠杀,以及——在瘟疫横行的城市里,逝者恳求着活人分享他们的疫病。我们不要孤独的死去,他们近乎哀求的呢喃着。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那诡奇亘古中连死亡也将消逝。
来吧,孩子,来吧,迈过生与死的界限,投入死亡永恒的温暖怀抱里……
怪物那丑陋可憎的触须近乎温柔的像我伸过来,我知道,我该走了……我的意识缓缓滑入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终于可以死了吗?
突然,仿佛溺水的人被猛地拉了一把,我眼前的幻象衰退成嘈杂无序的黑点。我听见村民恐慌的喊叫,神父的怒吼……祭祀被打断了,我有救了!
我眼前猛然大亮,有什么人拿掉了我眼前的黑布,是那个小女孩!她焦急地拉起我:“先生,快和我走!”
我跌跌撞撞地和她向远处跑去。我头晕眼花,只听见背后神父的怒吼:“别信她——!”
我们没有理会神父,只是疯狂地向远处跑去。不知跑了多远,直到我们再也看不见村庄了,我们才停下来。
我瘫倒在地,惊魂未定的大口喘着气。
突然,我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我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女孩。此时她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惊恐。她冷酷地把猎刀从我的胸腔里抽出去。
为什么……
我失去了意识。
小女孩看着失去生息的异乡人,露出一个微笑。
她手腕处眼睛似的胎记开始变大,最后竟变成一只真的眼睛。密密麻麻的裂口在她身上绽开,每处裂口都生长出古怪的肉块或附肢。她的脸上冒出一簇一簇的鳞片,嘴咧到了耳根,“她”贪婪地撕咬着异乡人的尸体。
“古老血脉的遗民,无知的异乡人啊……你可知道你的血肉就是一份最完美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