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rn12321
窗外寒风呼啸,裹挟着沙石敲打在玻璃上。
“醒醒,快迟到了!”
缓缓睁开眼,一张大手啪一下打在我脸上。我从床上跳起来正要还击,莫旭已经跑出宿舍。
急匆匆地追上他,三步并作两步爬楼梯,最后还是在教室门口看到班主任那张扑克脸。
反正早自习废了,我俩干脆趴在栏杆上闲聊。
“你今天怎么回事?”莫旭问我,“怎么睡过头了。”
我没搭理他,裹紧衣服,抬头,沙石从楼顶飞过,空气被染成黄色,空中不见一只飞鸟,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这般场景。
戴着口罩的老师不时从身后匆匆穿过,高跟鞋、运动鞋、拖鞋的声音令人心烦。
莫旭被脚步声…也许还有沉默的我搞得心烦意乱,想要下去跑两圈当热身:“你去不去?”我有些不可思议:“这天气,你要当空气净化器吗?”也许想找点乐子,他擂了我一拳,嬉笑着跑开,我俩在走廊上追逐,老师们的惊呼与问责都成了耳旁风。趁莫旭靠在栏杆上休息时,我追上他,推了他一把,他带着惊恐的表情从三楼坠落,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呻吟…
从噩梦中惊醒,猛地起身,四周一片黑暗,我翻身想要站起来,却一脚踏空,摔在冰冷坚硬的瓷砖上,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我坐在地板上,手足无措。
“喂!”身后亮起一束光,“你怎么了?”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宿舍里另外三个人睡眼惺忪地看着我,莫旭笨拙地跳下床,一边把我扶起来,一边安抚另外两个人,他们嘟囔了一句,扯起被子把头蒙住,没一会儿就响起呼噜声。
“又做噩梦了?”莫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扶着胀痛的头颅,似乎想起些什么,但接踵而来的剧痛使我无法思考,只能不住摇头。莫旭无奈,安慰我两句,动作笨拙地爬下床又爬上床——腿摔伤后,他放弃体育,长胖了许多。
一个烦闷的上午很快过去,莫旭要解一个难题,让我给他带饭,这样也好,我和安晴可以不用等他。
不出所料,我们在食堂碰到了那个秃老横,他拿起手机对准我俩,一边嘿嘿笑说着不明所以的话,一边咔咔拍照,学校应该没有几个人没被他拍过,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有几个T的“珍贵影片”。被拍的次数多了也无所谓了,反正凭几张照片他也奈何不了我们,我们也不可能对副校长做什么,顶多回收餐具的时候给他几个大白眼。
礼台上,秃老横趾高气扬地宣读批判词,头顶的盖着的几根毛随风摆荡。我看到另一边低着头双手死死抓着衣角的安晴,看到台下心急如焚的莫旭,还有神色各异的众人。
我一把夺过秃老横手里的纸撕的粉碎,他扬手给了我一巴掌,我们扭打在一起,安晴哭着死死抱着我一条胳膊,台下一阵骚动,莫旭冲上台,一时间台上台下都乱成一团。
保安很快赶到,我被推下讲台,滚落楼梯,等我睁开眼,脸上沾满不属于我的鲜血,安晴静静躺在我眼前。
恍惚中,一个瘦小的身形逐渐走近,那是有着一头黄发的漂亮女孩,等她走近,我心一惊:“你是…安晴?”旁边传来莫旭没心没肺的声音:“怎么?连媳妇都不认识了?”每次这个声音都能挑动我,我们追逐嬉闹着闯进一幢建筑,刚进门我就撞在一个人身上。
一只大手按在我肩膀上:“快出去,别在祠堂里捣乱!”听着那道严厉的声音,我心头一惊,抬起头,看到父亲,那样年轻的父亲,该有多久没有见到了,可是…可是父亲早就去世了啊…
“咳咳…”一阵苍老的咳嗽声响起,“哎呀,小孩子嘛,让他们玩吧。”这声音…穿过父亲,我看到爷爷微笑着坐在首位,旁边是两位叔叔。我心一惊,赶紧向着祖宗牌位跪了下来,耳边响起长辈们的笑声。
“你小声点。”安晴说着捂住我的嘴巴,我们三个穿过广场,一路欢声笑语跑进菜园子。
很久没有感觉如此轻松快活,我不确定我是否还在做梦,我试着往脸上摸去,没有血迹…
“怎么了?”安晴说着伸手拍拍我的额头,“发烧了吗?”
“小晴!”我再也无法按捺内心的激动,一把把眼前的人揽进怀里,管他那么多,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好。一旁的莫旭吓得丢掉了刚抓的蚂蚱,四下观望。安晴被吓到了,呆呆地挺直着身体。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切…
“嘿!想什么呢?”莫旭说着伸手拍在我背上。我倚着一根柱子,怀中空空如也。
“你找好实习公司了吗?”莫旭问道。我摇摇头,看着水平如镜的湖面,试图抚平心头的涟漪。
“可惜了,我返校后还有一个项目,也没时间去找。”莫旭说着坐在围栏上。
湖面平静,月色如洗,群星匿踪,似乎连湖中的香蒲与草丛中的蟋蟀都被这静谧感染,不敢有丝毫响动。
莫旭突然问:“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云柳洞吗?”我有些奇怪:“上次?”“就是高中的时候,我…我们三个一起去的。”“噢…噢!”“说起来,每次都是你跑得最深,每次我俩都得在外边等半天,三爷爷告诉我们别进入太深,你就是不听,有一次被逮到,让捆在祠堂柱子上挨了一顿鞭子,那叫一个结实。”我俩都笑了。
“不过,里边到底有什么,为啥长辈们都不让去里边,你在里边看到啥了…”
“里边…里边…”我好像想起什么,洞里很黑,但并不令人压抑,越往里边空气越潮湿,进入一个坍塌了半截的侧洞…
“里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转过身,一个人影突兀地站在凉亭中。
“里边…里边!”突然他大叫一声,把莫旭推下栏杆,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
“里边…里边…”他不停重复着这两个字,转身就要离开,我大喊一声,抓住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我握紧的拳头停在半空——他的脸黑漆漆的,像极了深不见底的洞穴…
四周漆黑寂静,地下河巨大的流水声被甩在身后,身后似乎传来声声呼唤,透出丝丝亮光,我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去…
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冷战,抬起靠在椅背上僵硬酸痛的脖子,借着灯光,我看到窗户不知被谁打开,窗帘正随风飘动。
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它让我感到一阵无力,俯身拾起掉在地板上的钢笔,笔头裂了,我一阵不悦,随手将其扔进垃圾桶,趴在桌子上,准备再睡一觉。
一股恶臭似乎从每一个毛孔钻入我的身体,我看到我的左手,我的肿胀流脓的左手…我想起在云柳洞的我看到了什么东西。
能活在梦中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