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方

一

小镇的北面，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区域。

远处的高山巍峨，将突出的一角横插进来，怪石嶙峋，尖峰耸立，占据了北面的绝大部分。

其中较矮的山丘上，长满郁郁葱葱的树木，高大挺拔，树叶绿得发黑，鸟儿在树林间啁啾，清澈的山泉流经凹凸不平的地面，滋养着整片山林。

不过那都是春天的景象了。时间已经临近冬天，树叶几乎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水流在此时已经干涸，整个山丘一片萧瑟。

那个山洞，就静静地坐落在山丘的下方。漆黑的洞口像一张张大的巨口，充满尖锐岩石的洞口边缘则好似利齿。

自从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山洞，它就一直让我魂牵梦萦。本地一直流传着关于它的种种传说——不时发出的骇人怪声、夜晚闪烁的诡异光芒使人们既好奇又惧怕。

愚蠢的人们在面对未知事物时，总是将其与诅咒和禁忌莫名其妙地扯上关系。相较于科学，神学与迷信更容易使笨蛋们相信。

但显然我不是其中的一份子。科学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至高无上。我坚信，那些所谓的怪声，只是地质活动的产物，而所谓的光芒，则纯粹是虚无的幻想。

值得注意的是，本地的传说还指出，某种邪灵寄居于洞中，对此我更是嗤之以鼻。

但总而言之，这些愚蠢的流言蜚语还是点燃了我的兴趣，正好，最近的生活缺乏灵感与激情，于是我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去这个神奇的洞内一探究竟。

我相信这能让本地人们见识到科学的力量，也能让我寻得刹那间的灵感，写出更好的文章。

二

洞口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

站在洞口前，总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吞噬，落入永恒的黑暗。

我拧开手电筒，深呼吸一口，毅然决然地踏上长满青苔的漆黑路径。

洞很深。起初的几十米，这个洞穴与一般的洞穴别无二致，到处都是低垂的钟乳石，四周回荡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滴水声。

我稍微松了口气，本地人的愚昧让我有些想发笑，但不知为何，我的脸僵硬得很，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再往下走，前路仍看不见尽头，我有些紧张，犹豫是否要回头。但一想到就这么出去，势必会遭到本地人的嘲笑，便继续向前走。

奇妙的是，越往里走，四周就越是散发出渐强的荧光，即使不用手电筒，也可以看清洞穴，这令我的好奇心越发旺盛。

但不知怎的，我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每当这种感觉强烈到无法忍受，我便猛地回头，可背后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山洞里的路颇为曲折，我有些担心就此迷路，于是沿途在墙壁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记号，而正是这种行为，让我有了惊人的发现，使我汗毛倒竖。

——墙壁上用散发微光的颜料刻着许多壁画与成排的文字，那些文字与留存至今的种种文字毫无相像之处。至于那些壁画，只消一眼，就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壁画有着不可名状的狰狞线条与亵渎神灵的形状，看不出描绘的是什么，却让我感到深深的邪恶。毫无疑问，这是某种文明的痕迹！

这巨大的发现令我浑身颤抖，我忘却了刚才一扫而过的恐惧，快步往下走去。

洞穴的深度令我咂舌，即使已经走了这么久，直觉告诉我尽头仍很遥远。

我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转过一个拐角，突然，洞穴开阔起来——一小片空地出现在我面前。

在影影绰绰的明暗中，一块石板立在中间。仔细一瞧，才发现是类似神龛的东西。神龛的内部，供奉着一尊发着微光的石制偶像。

那偶像没有面孔，身躯由几条肥大的触手构成，整体给人一种恶心的感觉。

此时，来不及细看，一股奇异的感觉笼罩了我，在那一刻，我的大脑空空一片，难以言喻的氛围迫使我双膝跪地，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尊禁忌的偶像……

就在这一瞬间，地面震颤，洞顶的大块岩石簌簌掉落，轰隆轰隆的声音响彻整个洞穴！

塌方！我登时回过神来，连忙爬起，再顾不上其他，只慌不择路地往回跑。没有形体的暗影围绕在我身边，那些壁画与文字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顾不上害怕，拼命地左拐右转，试图按来时的路返回地面。

有缕声音在我耳边呢喃咕哝，念着该被唾弃的禁忌音节。

我疯了一样奔跑，大块岩石落在我身边，摔得粉碎。

看到亮光了！我不确定那是否是洞口射进的阳光，但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跑！跑！跑！

身后的洞穴坍塌殆尽。近了！近了！近在咫尺！

就在眼前！就在眼前！我迈步踏入那片光芒。

三

……

自由作家杰克先生的死一度成为本镇窃窃私语的隐秘话题。

据传，某天杰克先生跌跌撞撞地从那座被诅咒的洞穴中跑出来，一路高喊着洞穴塌方的消息，陷入谵妄。

但奇怪的是，人们并没有发现洞穴坍塌的痕迹。

三天后，杰克先生横死于家中。据少数知情人透露，种种迹象表明，杰克先生死于严重外伤引起的内出血，身体多处呈复杂性骨折，像是……像是被乱石砸中而死，但其房屋却完好无损，至今仍伫立在小镇不起眼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