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斑斓
01
威廉夫人号货船隶属于白星航运公司,这家航运公司因为曾经著名的奥林匹克级游轮“泰坦尼克”号的沉没而臭名昭著。在利物浦的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白星是一家被诅咒的公司,又或者是:“泰坦尼克”绝对不是白星航运最后一艘发生沉没的航船等等流言蜚语。我们这些白星航运的雇员对此类传言仅仅是一笑了之,毕竟白星航运所支付的优厚薪酬,在这经济衰退的时期足以让我们主动忽略那些有关诅咒的荒唐言论。
我在成为威廉夫人号的大副之前,曾经看过一份关于近年来北大西洋海难的汇总,这些船难大部分因为北大西洋滔天的巨浪导致船身倾覆,也有一部分由北大西洋进入北冰洋的船只像泰坦尼克一样因为冰山而沉没。最离奇的一起船难是发生在几年前的玛丽埃尔号事件,当年由爱尔兰前往北非的玛丽艾尔号货轮,在爱尔兰往西一百几十海里的地方与海岸失去了联系,时隔半月,加拿大新斯科舍的哈利法克斯港忽然收到了它的无线电求救信息,这艘船竟然出现在了他们的港口不远处,等到海岸警卫队登船才发现,船上几乎所有的地面被一种黑色的苔藓覆盖,贴近了看,那些苔藓在空气中会微微的起伏,就像是正在呼吸一般。在这些苔藓之下,警卫队人员发现了失踪的船员,他们的皮肤全部与苔藓融为一体,一种带着恶臭的粘液流动其中,更可怕的是,这些船员还活着,他们的嘴唇翕动着,不知想表达些什么。身上的皮肤随着苔藓被剥离后,没过几秒钟就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威廉夫人号的吨位远小于“泰坦尼克”,排水量只有一万吨,这次白星公司接下了一家羊毛贸易公司的订单,运送一批罗姆尼羊毛去冰岛,如果是在十几年前泰坦尼克号沉没之前,这种订单他们连看都不会看,可是现在,因为船难导致的巨额赔偿使得白星航运不得不低下自己那高傲的头颅。
在赫尔城趁着装载货物的空档,我跑去看了一场足总杯赫尔城对阵阿森纳的首回合比赛,等到明天上船出海,可就看不到这精彩的比赛了。比赛最终以2-2的比分握手言和,我对此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孱弱的赫尔城能与阿森纳打成平手也算是一匹黑马,可惜的是,次回合的比赛结果,我只能在船上的电台里听了。
等我回到港口,那批羊毛已经装载完毕,船长见我回来,招呼我一起帮忙把剩下的几个木板条箱子搬到船上,这些箱子钉的严严实实,外面完全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贴箱唛,听声音里面装的是某种液体,我看向船长,他朝我眨眨眼,我瞬间就明白了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待所有的东西都装上船之后,我跟着船长去了我们常去的那家水手俱乐部,靠窗的座位坐着一群早已半醉的水手,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讨论着这次足总杯谁会夺得最后的冠军,一群人争的面红耳赤,最后竟挥起了拳头,吧台之后的酒保只能无奈摇头,等着那些人的同伴将他们拉开。
船长撇了一眼身后的混乱景象,摇摇头对我说:“该死的足球流氓。”
我点点头跟船长碰杯,将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原谅他们吧,这种萧条的时代,除了喝酒跟打架,足球是他们最后的爱好了。”
“您说的可太对了,这帮吃撑的,要我说,就该把他们送去伦敦游行抗议去。”酒保听到我们两个的话对此表示了赞同,给我跟船长重新倒满麦芽威士忌,“让那些钱从金融家那里回到我们的口袋。”
船长笑了笑,举起了自己的酒杯:“敬那些被偷走的钱。”
第二天启航之时,整个赫尔城弥漫在浓重的雾气当中,气温也比昨天低了不少,所有人都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缩着脖子避免海风吹进自己的脖颈。
随着烟囱的黑烟冒出,一声汽笛鸣响之后威廉夫人号便缓缓驶入了海面凝结的雾气,进入了一个混沌的世界中,仅仅几分钟之后便看不到身后的赫尔城港口,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灯光,像是一群在深海中猎食的恶鱼,用头顶的亮光吸引猎物然后狠狠地将其撕裂,最后成为其腹中之物。
我看了看气压与湿度计以及外面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旗帜,一切参数都预示了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于是我立刻将天气报告给了船长,并拟定了一条新的航线,这条新航线比原定航线偏离了不少,虽然会比预计时间晚几天,但能将风暴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
船长用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空中的雾气好像正在慢慢消散,于是否定了我的新航线方案。我知道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曾经穿越过许多风暴,尤其是当年穿越加勒比海名为“拉夫那”的巨大风暴并带着船员成功抵达新普罗维登斯岛的壮举,也就不再坚持,将海图收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盯着面前的各种仪表。
没过多久,这场风暴便降临在这北大西洋的海面,首先出现的是海面上剧烈的波动,这艘万吨的货船在海面上也仅仅像是一片叶子般随波逐流。随后,雨点也迅速落下,被飓风吹动砸在驾驶室的玻璃上劈啪作响,玻璃上聚集的雨水又被狂风吹着向玻璃两旁慢慢蠕动。
我披着雨衣紧紧抓着栏杆跑去了甲板,这种情况之下我必须要保证船只的航行安全,保证船只避开巨浪,不知怎地,我的脑中不断的回响着那些利物浦人口中关于白星航运的诅咒传言。
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艰难的扭头,空中炸裂的闪电光芒让我看到了身后的船长,他举着一只棕色瓶子递向了我。
我将指南针放回口袋,接过瓶子猛灌一口,这是一瓶私酿威士忌,也就是船长偷偷带上来的箱子所装的东西。
“这天气太不对头了。”我用尽力气喊道,可在这雷暴声之下船长也只能看到我的嘴在动而已,我又靠近了他的耳朵说道:“我的指南针一直在乱转,这里有什么强磁场干扰,我不能确定是否在正确的航线中。”
船长凑到我耳边喊道:“这没关系,我能感受到我们仍然处在正确的路线上。”
我闻到了他口中浓烈的酒精气息,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你喝醉了,我扶你去船舱。”
船长的船舱摆放着很多有着异国气息的物件,他的书桌上那些有着浓烈加勒比气息的雕塑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此前穿越风暴进入新普罗维登斯,这些东西大概是那个时候得到的。我顺手拿起一只因为船只摇晃而倒在桌上的小巧人形雕刻,这东西的造型略有点诡异,那小人的四肢相对于短小的身体来说明显长了很多,如果再多几条腿,恐怕我就会认为他是一种加勒比地区特产的面包蟹。
醉酒的船长在床上翻了个身,因为船身摇晃的原因差点掉下来,我连忙用固定的绳带将他牢牢固定在舱壁上。
等回到甲板,暴雨变得更加凶恶了,一道闪电再次出现,我隐约看到强光之下的乌云,略过了一抹奇异的颜色,这颜色无法用语言描述,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色彩,恍惚了一阵竟然差点翻到海里去。我觉得这是因为烈酒带来的醉意,那一抹奇异色彩在我的视网膜的各处出现,他们闪烁着,想要从我的眼睛钻进我的大脑。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所记得的最后一幕,就是那奇异色彩完全占满了我的眼睛,周围整片大海都被着光芒所覆盖,狂风不再呼啸,原本成线的雨水慢慢的停在了半空,仿佛一切都陷入了停滞。随后,威廉夫人号开始融化,船只上的一切都逐渐陷入船身当中,我也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身体陷入甲板当中,甚至闻到了甲板上铁锈混合海水的腥味。
02
我不知道已经在这广袤的大西洋当中航行了多少天,自从1929年初冬我们于亨伯河畔的赫尔城装载完货物并完成补给之后,就朝着我们的运输目的地冰岛的哈夫纳菲厄杜尔港行驶,出港不久船长执意要穿过那场诡异的风暴,可是风暴当中却出现了诡异现象,让我不免开始怀疑白星航运是不是真的受到了某种诅咒。
那天的风暴中,我曾经看到了奇异的光芒,随后便晕倒在甲板上,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天空中仍是密布着乌云,我自己正趴在甲板上,身上的衣服因为雨水的缘故还是湿啦啦的,被寒风一吹便打起了哆嗦。
我身上的关节噼啪作响,扶着栏杆缓缓起身,看着外面平静的墨色海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对于一只正在航行的货船来说,现在未免有些过于安静了。
等跌跌撞撞的回到驾驶舱,我看到两个浑身脏污的锅炉工坐在地上,于是问道:“你们怎么不去烧煤,现在风暴停歇,我们必须赶快回到预定航线当中。”
锅炉工摊摊手,眉宇间露出一丝无奈:“两台锅炉受损严重,我们走不了了。”
听到这话,我连忙赶去通讯舱,刚好碰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船长,虽然现在船只无法移动,但是他仿佛并没有因此感到焦急。
“我刚才联系了皇家海军,跟他们确认了坐标,在船上物资耗尽之前,我们肯定会获救。”船长似乎很有信心,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依然处在酒精的作用下。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扭动无线电舱的门走了进去,拿起了无线电的听筒,里面除了干扰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我扭动面前的几个调整频率的旋钮,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在我疑惑准备关掉无线电的时候,里面的电流干扰声忽然出现了变化,我连忙将那听筒使劲凑近耳朵。
那似乎是某种低沉的声音,重复着一个双音节的单词,电流干扰声变得更加强烈,随后,无线电长鸣一声沉寂下来。我心中的疑惑更甚,刚才船长在这里究竟是在跟谁通讯。
回到驾驶室,船长已经聚集了所有的船员在这里,也许是为了避免恐慌蔓延,他为接下来等待救援的日子做了物资的分配计划,这计划听上去还挺合理,但是对于这些平日嚣张,习惯用武力解决一切的水手,如果分配的物资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不知道这些人能做出什么事。
我看着前面船长滔滔不绝的样子,心里越发奇怪,我认识他十几年了,从没见过他如此兴奋过,不知道这是否与他带上船的酒有关。想到这里,我准备前往船舱底下的物资储备区,一是看看那些酒到底有什么名堂,二是确认物资的数量是否像船长所说足够所有人维持生命。
这天中午,所有人面前的餐盘中的食物都少了将近一半,虽然那些水手有所不满,但是也仅仅是嘴上抱怨两句,反正现在也是无事可做,不如捕一些北大西洋的鱼类补充一些蛋白质。
于是这些水手饭后便来到甲板上,在吊轴上绑上渔网撒向大海,站成一圈抽烟等待着起网,那是一种赫尔城特有的劣质卷烟,闻起来非常呛。
“你们不觉得船长有些奇怪吗。”其中一个水手吐出一口白烟说道,眼睛不由得看向驾驶舱。
另一个水手点点头,裹了裹自己的大衣,用夹着卷烟的手指了指驾驶舱:“这船停的也奇怪,我问过那两个烧锅炉的,他们嘴里说着锅炉坏了导致停航,但我能从他们眼神里看出,他们在撒谎,他们绝对是被船长要求这么说的。”
我靠在二层驾驶舱的栏杆,顺着风听的一清二楚,我跟船长是多年的朋友,虽然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异常,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船员们哗变。
这时,船长从驾驶舱出来,从口袋掏出一支铜烟斗,我跟他打了个招呼,掏出打火机帮他点上。
“船员们现在开始对你有怨言了,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船究竟是怎么回事。”
船长深深吸了一口烟斗,转身看着下面的水手对我说:“他们说的没错,船确实不是因为锅炉故障而导致的失去动力。”
我注视着他,看着他被烟雾笼罩的面庞,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咱们出航之前,约瑟夫阁下找到了我,给我看了一份来自皇家学会的报告,那报告标注了一处北大西洋的地点,据说那里藏有先古时期的宝藏,这份宝藏足以让公司付清泰坦尼克的赔款,安然渡过这段经济萧条时期。”
我丢掉手里的烟用力地踩了踩:“果然,你骗了我们所有人,你知道这事情被他们知道之后你会怎么样吗?!”
船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对付他们那种人,你只要用更大的利益引诱他们,他们就不会有任何怨言。”
这句话属实让我有些生气,我揪着他的衣领说道:“那混蛋答应给你分多少才让你变成这样,拿所有人的命做赌注。”我看到下面船员的目光纷纷被我们吸引,于是松开了船长。
船长并没有任何表态,平静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我看着他这幅样子,接着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看了看四周漆黑的海水,眼睛里闪过某种奇异的光芒,说道:“只要等着就行,宝藏会找到我们。”
我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说辞回答他,将烟头狠狠丢在地上踩灭,沿着外面的楼梯走到了一楼的甲板。我拍了拍那几个水手,招呼他们把渔网拉起来,这渔网似乎捕到了什么巨大的东西,拉动渔网的滚轴吱嘎作响似乎随时会从中断开。
12月份的北大西洋并不在渔期之内,这次能捕到这么多鱼,对于船员的心理也有着正面的作用。随着渔网露出水面,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但看到渔网中那黑漆漆的东西后,所有人都不禁失声,周围除了风,就只剩下来渔网中的海水滴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渔网之中是一个圆形的头颅,因为海水的浸泡,骨质有很严重被侵蚀的痕迹,上面吸附着几只章鱼,弯曲带着吸盘的长足不免让人想起北欧凶猛怪兽克拉肯的古老传说。
船员将渔网放在甲板上,得以仔细的观察那形状怪异的头颅,这头颅的直径大概有两米左右,顶部略尖,面部有五个形状相似的窟窿,根据其分部的位置以及上方隆起的眉骨,我断定这东西活着的时候有五只眼睛。
船长见到这巨型海怪头颅后,立刻命人把它搬到了货舱,我跟着他们一起,当我们路过旁边储存物资的货舱时,我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于是便想打开舱门检查,结果船长的手紧紧按在门上,刚刚打开一道缝隙的舱门被他关闭。
透过那条缝隙,我看到了里面漆黑一片,那些装载食物的木板条箱子似乎被一种黑色的东西所覆盖。船长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然后摇了摇头。
03
船长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我们打捞上那可怕的怪兽遗骨后,船上的的气氛更加压抑,原本对船长不满的水手对他的不信任感达到了顶峰,最终在一位年长水手的带领下,他们一拥而上准备制服船长。可谁也没想到,船长的身上带着一把转轮手枪,这把枪就连我都不知道。所有人都停下呆立在原地,看着船长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接下来的几天,渔网中并没有什么怪兽骨骸被打捞起来,只不过捞上来的那些鱼类,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他们的眼睛异常的大,身体扁平,按常理说,只有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深海才会出现这种为了适应环境进化成的鱼类,不知道怎么会跑到我们的渔网里面。
而船长的精神也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不止我一个人曾经看到他在船长室自言自语,口中说着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词汇。
我趁着船长关门休息的时候,带着一群水手将存放物资的舱门撬开,这里原本被船长用铁链锁住,除了他不许任何人进入。等舱门打开,几乎所有人都抵挡不住这股恶臭,纷纷呕吐起来。
这船舱已经被一种黑色的物质完全覆盖,这种柔软的物质表面覆盖着一层黑色半透明鳞片,在其表面各处还有像是海葵一样突兀的东西,刚才那恶臭的气体就是从这里喷涌而出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情形震惊,我回过神来立刻让所有人退到门外,然后用力关上了大门,松了口气,那种令人嫌恶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当所有人准备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角落的船长,水手手中的手电筒照射在他的脸上,光线让他的五官看上去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看到我们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手臂,手里拿着的转轮手枪瞄准了面前的那个水手,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我大吼一声扑了上去,枪声瞬间在这狭窄的空间中炸响,我的耳朵暂时因为巨响而失聪。身下的船长拼命扭动身体想用枪瞄准我,我咬紧牙关抓着他的右手,想要扭转枪口,但是船长的力气很大,凭我一人根本无法对付他,我身后的水手回过劲,连忙过来帮忙,我找准机会夺走了他的手枪。
我骑在船长的身上用手枪顶着船长的下巴,声嘶力竭的让他停止这荒唐的行为,但是船长只顾抢夺手枪,口中咕咕作响。
又是一声剧烈的响声,我手里的手枪冒着一缕青烟,船长的下巴被撕开,头顶的一大片头骨被这威力巨大的火器打碎。
这狭窄的空间剩下的只留下了众人的喘息声,我慢慢从船长身上下来坐在一旁看着这丑陋的尸体,将手枪插到自己的腰带间。
“把他拖到杂物间吧,我们发动船只返航。”船长死了,现在的指挥权也自然落在了我的手上,更何况我还握着那把本不该出现在船上的火器。
水手们打开了动力舱的舱门,这里并没有货舱里那种恶心的黑色神秘物质,两台巨大的锅炉矗立在黑暗之中,并没有锅炉工口中损坏严重的样子,身后跟着的两个锅炉工将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归咎于船长的威逼,众人也不为难他们,留下两个水手盯着他们烧锅炉,剩下的人则跟我回到了驾驶舱。
看着重新冒出黑烟的烟囱,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次回去,我会起诉白星航运,并且余下的生命再也不会登上任何一条船。
我们所有的物资都被黑色物质所侵蚀,今天的晚饭只能捕鱼食用,船上十几个人,我们需要捕捞不少鱼才能维持生存。也不知道之前吃的那些东西有没有受到那种黑色物质的侵蚀,不过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出现异常,看来是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一阵惊呼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我从驾驶舱出去,看到水手们正围着刚刚放在甲板上的渔网。
我推开人群,看着渔网中正在挣扎的大东西,这条鱼的样子让人感到一阵脊背发寒,它有点像是鲨鱼,伤痕累累的体表呈现一种灰棕色,眼睛似乎蒙着一层白色的膜,最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那一张一翕的大嘴中,竟然伸出了数条满是丑陋吸盘的长足。
没过多久,鲨鱼因为缺氧而死,巨大的尸体被水手拖着尾巴吊了起来,这条鲨鱼的高度与我的身高相似,大概有6尺左右,七八个健壮的水手揪着那滑腻的长足想要把它嘴里的东西拖出来,可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最终,精疲力竭的众人只能一起将这条鲨鱼剁开,那带有吸盘的脚爪并非属于鲨鱼腹内某种海洋生物,它们从鲨鱼的胃壁中长出,一直延伸到口腔。
“这东西,能吃吗。”有人表达了心中的疑惑。
随后立刻有人反驳了他的话:“反正现在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的食物,货舱那些黑乎乎的臭东西,打死老子都不会吃。”
随后这条腹内长出腕足的鲨鱼被剥皮切成了小块,其中一部分效仿冰岛人处理鲨鱼肉的方式用绳子挂起制作成风干肉,另一部分用煎锅处理成煎鱼,剩下的鱼骨以及碎鱼肉块则被扔进锅里熬成了一大锅鱼汤。
这顿饭是我几十年来吃过最难吃的,鲨鱼肉就像是一块被发酵水果的汁液浸泡过的呢子布料,刚一入口,所有人就将其吐在地上,大声咒骂着拿起汤碗喝鱼汤漱口,这鱼汤的味道比起煎肉块来说好了不少,至少能让人不经过品尝一股脑全喝下去,但是汤汁是无法维持长时间饱腹的,那些煎鱼肉被切碎城碎末泡进汤汁当中被水手们喝进了肚子。
吃完这一餐,也许是受到鲨鱼肉中毒素的原因,所有人都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没过一会就横七竖八的躺在了餐厅当中,我强打着精神回到船舵前,手指不停地掐自己的大腿也无法阻挡双眼眼皮的合拢,在我睡去之前,挣扎着将船只停了下来。
04
那天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周围好像都陷入了停滞,我不知道舷窗外弥漫雾气的黑夜持续了多久
船员们的状态越来越差,原本身形健硕的水手们与之前判若两人,他们身形瘦削皮肤灰白,萎缩的牙床使得他们的牙齿纷纷脱落。而且每个人都出现了失眠,畏光以及脱发症状,经常能听到他们躲在黑暗的角落中窃窃私语。佝偻的身躯让他们看上去如同死而复生的僵尸。
而我自己,也深深地被幻觉所袭扰,我将自己锁在通讯舱当中,漫无目的的扭动着那台无线电的调频扭,眼睛之中却是白茫茫一片,低沉且充满恶意的声音围绕在我的周围,我缓缓走入眼前的迷雾,下一秒却踩在了黑色的巨大台阶上,眼前是两扇如奥林匹斯山那般高的黑色大门。我肯定这与船长口中的宝藏无关,我从未感觉到自己那么恐惧过,在那种巨大的物体之前因为自身太过渺小而产生的恐惧。
每次从幻觉中脱身,我的右手总是握着那把转轮手枪,枪口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这让我十分恐惧,我将子弹全部取出锁到我的储物箱当中,但下次幻觉醒来,这些子弹全都被取出放回到了转轮枪当中,仿佛我从未将他们取出过一般。我也曾经将出海之后的一切记录下来,可是那些记录的文字都像被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用各种方式毁掉了,我感觉我已经濒临疯狂。
船上的纸都已经用光,我在房间的墙壁上用煤炭继续记录,直到整个房间都被涂满时我才发现,我竟然在墙上画出了我在幻觉当中所看到的那两扇巨门。
我紧紧抓着手枪,将枪口抵住了我的太阳穴,现在恐怕只有这个方式才能结束这令人恐惧的一切吧,也许我身处幻觉当中的时候潜意识想用这种方式拯救我。随着我的食指扣动,一声巨响回荡在我的耳中,这巨响并非是我手中的枪支造成的,实际上枪里剩下的子弹已经受潮严重无法进行击发,那巨响来自船头,船应该是触礁了。
这对于在海上漫无目的漂流几个月的船员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我丢掉手枪打开门冲了出去,门外的景象一片狼藉,餐厅里已经满是那种能喷出恶臭气体的黑色物质,它们覆盖住了一切,甚至是沙发上的干瘦水手,那几个水手的干枯身体几乎融合在一起,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口中不时喷出那种恶臭的气息。
我嫌恶的躲开他们走出船舱,外面雾气依然浓重,我看到船头微微翘起,撞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礁石,而是一片不规则六边形的黑色石柱,这些石柱有长有短布满了深绿色散发着腥臭的苔藓。
当头顶的闪电出现,强光照亮了这座岛屿的深处,我看到岛屿上空浓雾覆盖之处竟然矗立着数个巨大的黑影,隐约还有一些章鱼腕足一样的东西在四周蠕动。第二次闪电,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奇异的光线,岛屿深处的浓雾在我的眼中消散,我看到了两扇漆黑的巨型石门耸入云霄,我无力的倒向甲板,这种古老邪恶的宏伟景象完全不是我的所能接受的,我能感受到那奇异的光线在我的脑中乱窜,将每一个脑细胞完全破坏。
利物浦港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夏日,被官司缠身焦头烂额的白星航运公司总经理约瑟夫·布鲁斯·伊斯梅从后门进入了公司之内,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沓刚寄来的信封,其中一封没有邮戳的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封信的信封上只写了简单的JW两个字。
刮掉信封的火漆,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以及一份叠起来的纸,这张纸是自己曾经与威廉夫人号船长的那份寻找宝藏拯救公司的合同,突然像是看到那些法院传单一样将它推到一边,随后又将其撕了个粉碎。而照片中所拍摄的是两扇耸入云霄的黑石巨门,背后的乌云中因为闪电而被点亮,一个巨大的模糊黑影正隐藏在乌云之内,老约瑟夫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闪光,旋即又暗淡下来。
白星航运1934年被强制与自己的对头卡纳德航运合并并在1947年被卡德纳航运买下所有股份自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约瑟夫·布鲁斯·伊斯梅在公司合并之后的第三年去世,他死前仍紧紧的抓着那张拍摄有两扇黑石巨门的照片。
白星航运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其旗下的已经长眠海底的船只会被人永远铭记:
1912年4月15日—-泰坦尼克号沉没;
1916年11月26日—-不列颠尼克号沉没;
1935年10月11日—-奥林匹克号沉没;
威廉夫人号至今仍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