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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的群星

更新: Dec 26, 2021  

节日的群星-星之彩

“天暗了下来,要下雪了吧”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纽约的冬天相较于南方各州还是要刺骨般冰冷的多。关紧窗户是有必要的,我可不想因为寒风冻坏了脸。戴上手套,打开室内的火炉,室内变得和往常一样温暖舒适。
我的心情也似乎开始好转了起来,也许是温暖的暖气,也许是大街小巷上弥漫着过节的氛围。很快,圣诞节就要到来了 。我看着窗外的商场入口人来人往,感慨于人们购买礼物的热情。
然而当天暗下来时 我又开始感伤了起来 ,只因我在这诺大的纽约城中,孑然一身罢了。对于我来说,孤独与落寞是远比死亡还要折磨人的感受。三年前,随着我在纽约中唯一的亲人,卡特叔父的离世,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让我愈发难以忍受。
我并非生于纽约城,我出生于美国南部佛罗里达州 一个默默无闻,破败至极,以至于地图上甚至没有标注的小镇。小镇三面环绕着高耸的山脉,西南面向着海湾。我的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 ,而我十分厌恶那个地方。破落的,积灰的街道与脱了漆的古旧小屋,无不彰显的小镇的破败与调暮。小镇也散发一种古旧恶臭的味道 ,夹杂在临海港口的鱼腥味。印象里我小时候,每年夏天都会呕吐过一两次 。令人压抑的是小镇的气氛 ,那里毫无生机,毫无活力,无论是农作物,还是养殖的动物 ,甚至是本地的居民 。镇上的孩子们 ,一个个面黄肌瘦 ,麻木的无精打采 ,丝毫没有大城市孩子般的顽劣本性 。更诡异的是,小镇的农作物以及养殖的牲畜,全是一副萎靡的模样,毫无生命力可言 ,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照理说 ,南方的肥沃土壤应当结出硕果 ,而我幼时所见 ,却只有一片片的荒芜 。小镇十分的封闭 ,鲜有外来的游客 ,也极少有人出去过。
卡特叔父是个例外 。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 ,就因为身体虚弱,早早离世 。我甚至还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只是从我父亲的口中知晓 ,她是长相非常标准的,南方佬般的女人。我的父亲和叔父从小就是生活在一起 ,两个人的关系较为亲近 。父亲是港口的捕鱼手。由于小镇农业,畜牧业的衰败,渔业成为了这里唯一的经济来源 ,所以即使是我 ,一年也见不了父亲几次。大部分时间内,都是卡特叔父照料我。卡特叔父曾经是镇上唯一喜爱读书的孩子 ,但他的学识却成了这个破败小镇中古板遗民里的异端。因为忍受不了小镇里的腐败气息,叔父在大学时选择了遥远的纽约,在接下来的五年内与小镇上的人音讯全无。
五年之后 ,卡特叔父回到小镇,并继续照顾着我 。我惊异的是卡特叔父原来瘦弱的身躯,已然变得十分健康壮硕。
又过了两年,从港口回来的渔民 ,告诉我和叔父,我的父亲在一次航行中发了疯 ,不断的叫喊着模糊不清的词句 ,终于在一天夜里,一头钻入大海 ,无踪无际。
那一天正好是圣诞节 ,尽管小镇的居民对节日的热情并没有几分,那所有人还是象征性的来到街道广场,开展了一些活动 。听闻噩耗,我和叔父都陷入了悲痛。不过悲痛并没有持续太久。卡特叔父早有离开这个破落小镇的想法 。受他的影响,心中也滋生了离开故土的诉求 。父亲走后,我和叔父在小镇中再无一个亲人。于是在圣诞节的那天晚上,我们在小镇度过了最后一场节日 。第二天清晨,我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镇。
在群星的映照下 我们踏上了前往纽约的道路 。那一天的星辰是额外的美丽,以至于我后来在纽约以及任何地方都再也没看见过,当然可能是因为工业城市中的汽车与工厂排出的废气弥漫了天空。这也许是我那破败的小镇中,唯一称得上美的地方,就是小镇以及港口海湾上的天空。在每年圣诞节前后,小镇以及港口海湾处的天空,就会变成以黑色为帷幕 ,上面点缀着紫色 粉色 红色交融的星云般的梦幻色彩 ,与大地上黑灰基调的小镇形成了莫大的反差。每到这个时候 ,无论是镇上的居民,还是在海上捕鱼的船手,会坐下来贪婪的仰视着群星。仿佛群星有着摄人魂魄的魅力。然而通常第二天,仰望群星的人 都会昏睡很久 ,有的孩子甚至会发高烧,但所有人都如饥似渴,汲取着群星的美 。
离开小镇后的二十多年,我和叔父在纽约也慢慢扎下了根。叔父凭借广博的学识,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考古系教授。而我在他的引导下,成为了一名作家,虽然谈不上著作等身,但在圈子内也像小有名气 。有了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 ,只是这份孤独 一直无法排解 ,叔父的离世更是雪上加霜。
叔父的病故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我记得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原本健硕的肌肉完全萎缩,整个人瘦弱至极,就像在小镇时的那样。在他咽下做后一口气前,一向稳重端庄的他像着了疯魔一般囔囔不休。从他的口中我只听懂了”群星””活物””火”这几个字,其余的便一概不知。
叔父的身体过去一直很好,他本人并未沾染过任何恶习,烟酒不沾,也未近过女色,为什么会一下子到了那种地步?三年来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我在整理叔父的遗物时,从一本还不算太久的日记中摸索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而这本日记让我产生了重回小镇一探究竟的
想法。
三年前的圣诞节前夕,叔父曾经回到了小镇,随后在那里一病不起,被同行的同事送了回来。之所以回去,自然不是怀念旧土,毕竟我们二人都莫名的憎恨那片土地与海洋。叔父是为了完成他的考古新论文,他想着破败的小镇应该不缺乏古旧的文物,于是和几个同事前往了那里。
从日记的记叙来看,小镇相较于二十多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几条主干道路被粗糙的翻修过以外,就只有一切变的更加破旧了。前一周的记叙并无异常,在行文里叔父多次的表达了对小镇腐臭气味的厌恶与抱怨。然而到了第二周的周三开始,日记的记叙发生了变化。
行文的字迹变的歪扭颤抖,中间甚至被胡乱地撕去了数页。我推想叔父此时身体感到不适,所以日记变的如此潦草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当我翻到最后一页纸上的时候,纸上的语句让我陷入不解的疑惑与莫名的恐惧之中。
最后一页上只有一句话:
“群星是虚伪的活物,用火与热去驱散”
什么叫”虚伪的活物?””火与热去驱散”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叔父在小镇那里遇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为了弄清楚真相,接下来的两年内,我节省下了很多没有必要的开支,为重回小镇的探索做好准备,而明天就是动身之日。
天又暗下了几分,我停止了思索,翻身到了床上开始休息,为明天的远行积蓄精力。
时间过的很快,早早地起床后,我收拾好行李,与一个我雇佣的随从一起,登上了前往佛罗里达州的飞机。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我们在城市的中心入住了一家小小的宾馆,租好了明天出行的车辆,再次休憩了一个晚上。
再次醒来,我们准备好后就驾驶汽车驶向目的地。在开了三个多小时后,迎着记忆中的腐败臭味,我回到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
凭着脑海中遥远的记忆,我还是比较轻松的找到了我和叔父曾经居住过的小屋,小屋依然破旧,不过有了一些翻修的痕迹。在表明身份后,屋子里的几个老人接到了我们。当初我和叔父离开前,叔父留下了一封信给那个迟暮衰颓的老镇长,希望能将这栋屋子留给镇上那几个流浪的可怜人居住。这几个老流浪汉对我们还算比较热情,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我得知了更多的信息。
三年前叔父来到这里考察时,在群星发出异彩的圣诞节的那个晚上,叔父一个人架船去了海湾边的一个小岛,再回来之后就卧床不起,直到他的同伴将他送回纽约。
“海?”刹那间,我的思绪将过去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如果没有忘记,我的父亲也是在一次出海后开始发了疯,最后跳进了海里,而我的叔父也是出海染了重病,神志不清。这之前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背后已然出了一声冷汗。我推测,父亲与叔父一定是在老人们告诉我的,那小镇西南方不远的小岛上,遇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于是我决定去小岛上一探究竟,我将计划告诉了随从与老人们。随从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而老人们则让我等一下,随后从屋子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大包裹,交到我手上。老人们说,这是叔父三年前留下来的一些东西,由于当时离开的匆忙,这些东西落在这里,想必对我也有一些帮助。
打开包裹,里面的东西让我很是诧异,包裹里的有很多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柴火炬与一些耐用的老式火机,除此以外还有很多酒瓶子与引信,随从告诉我这是用来制作燃烧弹的工具。我不明白为什么来考察的叔父要准备这些东西,但我
还是将它们放在了船上,以备不时之需。
平安夜的晚上,我们二人驾驶着小船,驶向了那座小岛。在穿过海上的重重迷雾后,我们二人登上了岸。乍看小岛并无特别之处,但给我们的感受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与恶心。直到我们向岛心进发了好久,我才意识到了这诡异气氛的来源:
这座小岛是座死岛。
没有任何昆虫与动物的影子,就连植被也是额外的稀少,荒芜的情形就像小镇一样。然而南部的佛罗里达的其他岛屿,哪一座不是长满了高大的,富满了多汁椰子的椰树?哪一座不是充满了叽叽喳喳的鸟雀与在树林见匍匐前行栖息的小型哺乳动物?而这座岛确是如此的死寂无声。
不知走了多久,当我们以为岛上一无所有之时,凌冽的西风吹了过来,是盛行西风。雾气被吹散了许多。这时我们才发现,在我们西南方向的几百米处,有一团团透明的彩色团球,随着风向我们头顶飘过,好似流动的群星。而当我再次靠近并定睛看去时,随着狂风将雾气吹散殆尽,这一次,我强忍着呕吐的恶心,因为那一瞬间我看到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不可名状的渗人之物。
那里是一条大地上的裂缝口,而从里面钻出来的,是无数的崎岖扭动的蠕虫般的物体,他们的躯体是透明的,反射这异彩的光,随着它们的蠕动挣扎,渐渐地它们那宛如透明果冻般身躯开始融化,并最终幻化为几斤透明的散射异彩如星云般的气团,借由风扩散。当那团星团向我扑面而来时,我并没有触感,但给予我的回馈是全身肌体的瘫软与精神上的疲倦,我几乎两眼一黑就要倒下去。
“fire”突然而起冲天的火光把我从精神崩溃的边缘唤醒,是随从扔的燃烧瓶。火光冲天的那一刹那,所有碎片式的记忆与思考涌入我的脑内。我突然开始理解一切。我知道,我知道!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的父亲会发疯掉进海里,为什么健硕的叔父在一夜之间瘫痪不起,为什么我那破败的故土一片荒芜与沉沉的死气,为什么故土的居民都那么萎靡不振,麻木不仁,为什么每年圣诞节后的天空布满了诡谍的异彩群星,为什么……
但此刻已容不得我再多想,我急忙与随从一道,点燃了火炬,装备好所有的燃烧瓶。我们举着火炬顶着咆哮的西风前行。每一次迈步都会感到酸痛,所幸火焰给予我们温暖与惬意。普罗米修斯无愧是伟大的英雄,他为人类带来了希望的火种,人类自掌控了火以后便开始化为主宰地球的神明。此刻我们高举这火炬,像那永不停息的西西弗斯般毅然前进。终于来到了那深渊之口。
我并不敢凝视那深渊,那道大地母亲上裂开的缺口隐藏着太多的虚伪与丑恶,寄生于世间生灵上的虚伪的群星,我要将它们破裂崩溃。
我和随从将所有的燃烧瓶扔向了深渊,那时,无数的星团崩塌爆裂,留下了腐烂的恶臭,深渊里传来嘶吼与挣扎的呼嚎。但这些声音很快就被狂风所吞没。随着最后一瓶燃烧弹的爆裂,那道裂缝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而我和随从也用尽了一切力气,瘫倒在地上,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老屋的床上。随从告诉我,那几个老人见我们在节日的早晨还未回来,便来到岛屿,发现了我们。当时的岛上还弥留些许小火。我在床上躺了一周,随从先我两天醒来。谢过了老人后,我颤颤巍巍地走出屋子,绕着小镇漫步着。令人欣喜的是,尽管所有的一切和往日并无差异,但小镇似乎有了新的气象。很明显的,人们脸上的神情表现出他们的精神正在高涨。我看到了孩子们围着一棵老柳树在那追逐嬉闹,原本垂垂老矣的柳树今日也挺直了腰板。小镇上的臭味彻底地消失了。老人们则向我们表示遗憾,遗憾我们并未能参加前几日节日的庆典。他们说,除了今年没有如以往般美丽的星彩之外,其他的一切活动都热闹非凡。
听着,听着,我的眼角溢出了水。不,那个叫,眼泪。是的,我现在内心深处,一个想法在巨变,那就是我对故土的憎恨,全部转化为了热爱与感动。现在全世界上,只有我一人明白,我那亲爱的故土为这个世界做出的牺牲与贡献。那座小岛上不知从何而起的可憎之物,它们每年在圣诞节前后浮孵化并成熟,这些虚伪的活物以生命的能量与精神为粮食,借由风去扩散他们的种群,并在每年夏天死亡并散发腐臭的气息。那盛行西风把它们吹向我的小镇,而高耸的山脉阻碍了他们的扩散。于是他们聚集于此,制造了虚假的天空,贪婪的进食。
我的父亲因为目睹了那骇人的一幕而精神错乱,我的叔父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惜他先走一步。如今,由我这个远方的游子,亲手终结这一切。我将这个作为最好的圣诞节礼物,送给抚育我长大的故土。
之后的数年的圣诞,我都会回到小镇去参加节日。尽管我在这已无一个亲人,但故土的人们都热情的招待我。如今的小镇已经重现了他的活力,每年我看到的都是崭新的变化。一切都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萦绕于我心中那份长久的孤独,也飘散到了九天云外。
我抬起头,仰视着星空。如今的星空显得单调,纯黑的帷幕点缀几颗难以察觉的小星光,但在我看来,这是最美的,最真实的—-节日的群星。

(闲时写的一篇烂烂的小说,里面的设定素材来源于“星之彩”,也没有什么高深的内涵和现实意义,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我希望每个漂泊在外的游子,不要忘记故土的抚育之情,不要嫌弃故乡。常回故乡看看,为故乡的发展做出一些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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