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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闻录:病患日记

Sep 3, 2021  

我不过是一个可以看到神的凡人罢了——引子

病患日记

7月30日 晴

那些自称是我同事的人们告诉我,我是卡特伦斯海湾的海岸气象局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雇员,过着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生活。

昨晚与我一同值班的同事声称我在值夜班时看到一条巨大的红色怪鱼,而后又指引着一只小船驶向远方;还说当时我救人心切,随意冲上气象局的一艘快艇便去救人。

但是整个晚上他们都没有再见到我。直至天明,他们才于礁石上发现了熟睡的我——我趴在那块巨大的礁石之上,嘴里胡乱嘟囔着悔涩难懂的梦呓。他们甚至认为我在梦中讲着无人能懂的语言,(真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却断断续续地用母语重复着“我看见神了!”。叫醒我之后,我好像将一切都忘却了。凭着那怪异的呢喃,人们终于认为我不再正常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到卡特伦斯精神病院。暂且先将这些记下,仅是因为担心日后我会将这一切再次忘记。在这地方我总会隐隐感到不安。或许是我想多了吧,我现在竟有一种写遗书的感觉,希望一切都安好吧。自我早上到这里后,我便感受到源于各个方向的、各不相同的恶意,如同恶兽般觊觎着任何活物……这一切无时不在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在属于自己的白色方格里蜷缩着直到晚上,其间滴水未进;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不断从颅骨内部飘出,其中不乏有数个作死的念头。我拼命否决自己,但那些想法却宛如源泉般渐渐滋养着肉体,甚至让我有一种我就是神的感觉。看来我被关在这里倒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嘛。

为了让我更好的融入集体,医院里的人们举办了一场迎新晚会。但让我感到怪异的是,这晚会怎么说开就开啊!你们是知道我要来了吗?

好吧,回归正题。在晚会上,不知为何我总感到他们在欢声笑语之下刻意隐藏着些什么。同时,一些病情较轻的病人被允许出来散步。也不知是哪个医师脑抽提出了让患者与医生一同跳舞的馊主意,还美其名曰增进医患感情。于是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了一群人,二话没说就在大厅里自顾自的跳起舞来了。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我也不例外。但是,这场晚会的主角不应当是我吗?

我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瞬间便被他们的舞姿所折服。那些人们如木偶般的诡异舞蹈,怪诞而又美丽,举手投足间都带有迷人的魅力,深深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注视之中,我眼中的色块不断发生着变化,逐渐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几只真正的木偶立于舞台之上,由一双巨手操纵,或转或跳;舞台之下,看客们神情各异,皆成百态。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表情都是那样的丑陋不堪。时间似乎静止在了那瞬,我也凝固于斯地,仿佛我也是众多看客里的一员。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再次变动,我的思维也逐渐回归现实。病人们正挥手致谢,医师们则满意地看着病人,含笑的目光宛如是在审视自己的造物(也许真的是他们的造物)。此时此刻,他们满怀期待地询问我的评价;所有人都开始注视着我。诡异的气氛再度蔓延。

我连忙表示认可。大家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这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开迎新晚会的吗?这怎么像是专程请我来看那诡异的舞蹈的啊。于是众人纷纷散去,仅留下一人为我熟悉病院。不过有一说一,说这里是宾馆都不为过。参观结束,正当我满心欢喜、以为将要给我换新病房时,那人用手指了指我的房间,让我回去。

经历了之前的宾馆,再看看我的病房——这就是豪华版与低配版的差别吗?环顾四周,这里简直就是监狱啊。

 

31日补:

怀着忐忑与不安入睡后,我仿佛来到了一处未知的地域,周围的一切均是最纯粹的黑暗。处处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或悲伤,或喜悦,或疯狂……

仿佛有所指引,我,或者说我的意识,不断地顺着一个方向前行;遵循着不知何处传来的谁人的召唤召唤,亦不知走了多久后,我终于停了下来。虽然周围都是黑暗,我却本能地认为这里是一片海域。一道金光闪过,却化做一颗通红的圆球,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温润光芒,但又有着一种怪异的色彩。

它不断的收缩又舒张,仿佛是要向我传递某种信息一般。

“最后一位吗?罢了,无尽的岁月中,有一位最后的倾听者就够了,尽管是一只最为低贱的虫子。”一句话清晰地进入了我的脑海——或者说是我的身体承载了两个意识。短短的一刹那,我便头疼欲裂,我的意识好像要被挤出这个身体。

“果然不行吗?爬虫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缕缕金线从我躯体里散出,整个球体开始消散,唯有中心一粒凝固的火红如肉瘤般不断蠕动。吧唧一声,就像是隔壁汤姆叔叔做的苹果派盖到地上般,正落在我的脸上。(哦,可真是该死的翻译腔呢)

我拼命的挣扎,胡乱的撕扯着盖在脸上的肉瘤。在那最为紧急之时……梦醒了。

 

7月31日 阴

我长叹一口气。但一想到刚才的肉瘤,我不禁又吓出了一身冷汗。直至海风吹入,我才发觉原先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湿。

今天天气很是阴沉,再配上我所在的劣质病房,感觉处处都充满着压抑(简直就像是恐怖小说里的背景)。我坐在床上思考,想着就算没病,在这样的环境里过不了几天,我也会十分和谐融入这个诡异的“医患大家庭”。

现在的我啊,只能依靠着可悲的幽默感来麻醉自己。每当我写下那些可笑的吐槽时,我总觉得,我好像真的就是这里的患者。

正当我想要起床时,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再度晕了过去。梅开二度。

红,铺天盖地的红,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的红。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些千奇百怪、参差不齐的红;不,它们占据了世界,而不是世界仅剩下它们。此刻的我无比饥渴,期盼扑入那片红色的浪潮中。

终于,红色降临。我迫不及待地冲向它们,拼命吞吐着那仅存的温热。我如一条鱼般畅游在这红色的海洋中——倒不如说我本就是这里的一条小鱼。正当我在这红色里为所欲为时,本能却发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窥探感。这是预警。

我试着四处躲避,它却紧紧跟随着我。者无处不在的窥视,不,已经不能说是窥视了,这分明就是光明正大的偷看呐(怎么总感觉这与大声密谋有异曲同工之妙)。耳边不断传来呓语,仿佛一万个唐僧贴于耳边。音量不断增大,整个大脑被呓语所充斥。我想我当时应该疯了吧,或者说我本身就是疯狂。

当时间成为了无意义的空洞,呓语的内容也开始有所改变,逐渐地能被我所理解。那是各种祈愿:祈祷丰收,祈求平安,祈福学业……

“好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痴人说梦的愿望。明明只是最为低贱的蝼蚁,却妄图想要整个世界!祈求?你们配吗。啊……无意义的愿望、无意义的蝼蚁、无意义的种族。你们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你们的意义不过是浪费资源罢了,你们的一生根本毫无意义……”

……这些便是我关于早上的回忆。为什么这些天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啊。唉,可能这就是疯人院吧。呆在这里,感觉每时每刻都有可能被逼疯。也不知道我现在所写的日记会变成什么,大概率是遗书吧;我现在已经不奢望能够正常地出去了(我也只能说心态转变的真快呢),我只能把我的离奇故事完整地记录下来,希望有人会看到吧……

在心中冒出那些奇怪的想法之后,我迅速醒来,意外发现我正躺在手术台上。一群医生怪异地盯着我,没有口罩的脸上挂着职业式的麻木微笑。真害怕他们突然给我来一句“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一个女孩子了”。

也不知道我自己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在这种诡异的局势下,脑海里最先蹦出来的竟然是这个念头。我于是一把推开了医生,从旁抓起病服就往身上裹,生怕发生与杰哥的故事,或者说,事故。然后目瞪狗呆的看着他们对着空气挥舞着手术刀,机械地笔画着。

不敢想象,要是我刚才没有突然醒来,恐怕就只能于墓地相见了。我迅速逃离现场,不禁感叹这个医院奇妙的风气。回想起那个古怪的梦,那句“人的一生根本毫无意义”不停地单曲循环般播放在我的脑海中,仿佛在与理智争夺着支配权一般。

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看着闪烁的白炽灯,我微微茫然。

“是哦,该回去睡觉了呀。”

我于是浑浑噩噩的回到病房中。这一系列事件简直要将我秀到头皮发麻。就算是恐怖片也不至于这样拍的啊。但这些,只不过是我这一天里的经历罢了。

 

7月32日

抬头望向陌生的天花板,经过了短暂的哲学三连问。所幸没有再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我不由庆幸道:“感谢上帝,一夜无梦。”

来到外面,看着熟悉的走廊,不禁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开口喊道:“我拥有过什么?在宇宙的群星中,人类不过是不自量力的蜉蝣!一切不过是虚无,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时却一个略显爽朗的声音打断了我。

“不,你还有病”

“是啊,我还有病。”我答道。

嗯?有人?我寻声望去。很快我在不远处的病房门口发现了他。典型的鹰钩鼻,深邃的眼瞳,脸上布满岁月杀猪刀的痕迹;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或许能够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相当的健谈,接触面更是广的离谱。奇闻秘录,三教九流,人情世故,仿佛就没有他聊不来的话题。我甚至感觉他就像位得道的高僧,早已返璞归真,似乎比我更能参破这无趣的人生的意义。

终于,我问出了埋藏已久的问题。

“你认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他略做思考后如是回答:“当然是艺术。艺术是人类。乃至于世界、甚至是像你所说的那些伟大存在们共有的财产。我即便是死,也要为高空艺术做出自己的贡献。”

他深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要说什么时,却突然入目睹了极为可怖的存在般突然战栗,浑身肌肉绷紧而颤抖,眼球也急剧充血,整个人变得反常而又可怕。

我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可悲小丑的表演。顿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啊,这不就是我所追求的人类的意义、所追求的艺术吗……

肢体不断的扭曲,做出各种违反人类生理结构的动作。虽然诡异而残忍,但不可否认,这一切充满了美感,像极了第一晚的木偶戏。

渐渐的我沉迷于中,无法自拔。真希望它永无止境的就这样跳下去。这架毫无感情的跳舞机器任人摆布,地面上早已遍布它的呕吐物。猛然地他嘴角一抽,口中吐出大片大片鲜血,鼻中也开始流出黄白色的脑浆,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是啊,这才是我所追求的艺术啊……就连倒下的姿态,好像都蕴含着无穷的诗意。

是时候开启今日的狂欢了……

 

他放下手中的笔。

“为了给后人留下我的艺术经历,可真难呀。”

他看向旁边五花大绑的医生,后者大声喊道:“疯……疯子。”

他缓步走来,询问道:“你们说我是疯子?疯子,都是艺术家……”于是对着面前的医生露出诡异的微笑。

“why……are you so serious?”

转身翻出一把小刀…不过多时,一份温热的大脑新鲜出炉。他捧在手上,慢慢总结道:“手感嘛…就像手持着细碎的豆腐。”血液喷了他一脸,他用手缓缓擦拭。温热与血腥一同袭来。这份不爽似乎给予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随即将一名患者绑上手术台,拿起小刀,上下笔画。于是乎,一堂生动有趣的解剖课就此开始,惨叫不绝于耳。飞溅的血液,墨绿色的胆汁,以及尚未消化完的食物,构成了一幅充满艺术性的奇特的画卷。

“啊?就这?了解人体结构,可不能带给我创造完美艺术的灵感。”正当他蹲坐于血泊中苦思冥想着该如何提升自己的艺术造诣、让大家发挥自己的余热、为艺术做出贡献时,一道的呼喊萦绕于他的心头。他走出房间。站在屠宰场般的走廊上,看向四周遍布的尚未干涸的血液,以及破碎的尸块。

 

冥冥之中,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我。我鬼使神差地追随着那声呼唤。仅仅是一声呼喊,就让我无条件的信赖,仿佛跟随它就能——不,跟随着祂就一定能达到艺术的彼岸,抵达美学的极致,触碰人类灵魂的顶峰。

一路追随到天台,一个人影渐渐浮现。我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心中满是憧憬与向往。

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人影。我只能说,祂的整体充满了神秘与未知,以及能使灵魂升华的美感。

祂主动握住了我的手,一步步向前踏去,带着我踏入那前所未有的艺术殿堂。

哦!它的大门正在向我敞开!我的面前是一座洁白无瑕的大厅;这是一座真实存在的象牙塔!
凉爽的风从它半掩着的门内吹出,我不由得眯起了眼……

 

“大家好,我是卡特伦斯晚报记者,梅林。近日,卡特伦斯精神病院一患者跳楼自杀。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关注本台记者,持续为您报道…”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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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hpb
成员
3 年 前

疯狂!/赞

欧南巴尔
成员
3 年 前

无与伦比的癫疯。

公社编辑
管理员
3 年 前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