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公社

【活动】黑龙

更新: Sep 2, 2023  

作者:CHZ

我见杳无人迹的小岛,汉白玉柱高耸参云。我见水雾缭绕的城市,水道纵横涤荡心魂。我见田野里僻静的小屋,溪流环绕花草摇曳。我见黄山上漫山枫色银杏,随水道蜿蜒至温柔故里。我见不可名状的黑色巨影,将我所见化作虚无,将我。。驱逐。
我。。。是谁?
龚黓缓缓睁开眼睛,扒拉了下床,又摸了摸自己。
‘我是一个,差一个月成年的大一新生,这里是,暗云港,最好的酒店,的床。’龚黓喃喃自语道。
区别于常人的久梦疲累,龚黓入梦越深,精力恢复的越好。可沉梦初醒的割裂感却让他止不住得思考现实与虚幻的边界。这里真的是现实吗?是的,此刻的他知道,这种灵魂出窍方回归、意识缓缓灌进脑子带来的真实感,是足以证明现实的存在的。可他思念桃源别境般的梦中世界,那种惬意,那种虚无,就好像万物毁灭,只剩意识的无限徜徉。万物。。毁灭。。他突然想到,意义是由意识带来的,生命本身没有意义,是酸甜苦辣的味觉和喜怒哀乐的感觉创造了意义。可是如果万物消亡,一切意识不复存在,意义本身还有意义吗?如果一个人能成功毁灭世界,那么一切反对者的声音都将湮没在死寂的虚无里。。。毁灭,岂不是具有压倒一切的正当性,是万千生灵得归统一的大团圆?
‘叮..’
手机响了,是小泽学姐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身材姣好的女子穿着睡衣短裤,以第一人称视角拍了一张餐桌上的早茶,可是桌底占了图片巨大面积的白花花大腿格外惹眼,‘该起床了,来吃早餐!’
龚黓挠了挠头,感觉突然饿的不行,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迅速收拾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跑着跳着按电梯去了。
小泽理莎学姐是历史文献社的负责人,区别于其他学生组织,这个社团占据了非常非常多的资源。校方给了她很多项目,甚至有教授和工作人员辅助工作。很多普通社团成员甚至搞不清楚他们的工作内容,有传言说她有很不简单的背景。可能是龚黓精通英文日文并且对古籍的研究堪称天才,小泽学姐对他多有青睐。
到了餐区,龚黓还在纠结坐在正对面还是邻近的旁边,小泽理莎已经主动招他来身边坐下,看着他笑脸盈盈顾盼生情,看的龚黓想点头哈腰打躬作揖,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
“昨晚睡的还好不?”
“好啊!好的很!还得是小泽姐姐的眼光和品味,这家酒店的服务太棒了!”
龚黓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在她面前热情得就像变个了个人似的,‘笑起来看的话更像了…’小泽理莎看着他谄媚的样子,仿佛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本省土著来着?应该相对了解这里的文化吧?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些餐品吗?”
“好哇,这我还是略知一二的。这是灌云豆丹,取5龄豆天蛾幼虫,挤出组织部分熟制,低脂高蛋白啊。这是蟹黄煨鱼肚,采用暗云港特产海蟹配鱼肚烹制,养精固气。那个是虾婆饼,其实就是虾肉和鸡蛋烙的饼啦。。”
“讲的真好,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呀?”
龚黓挠挠头,“不是啊,我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餐品介绍。”
小泽理莎单手撑起脸颊上的一点圆肉,摆出一副略显夸张的疑惑表情,“可是虾婆饼没有写餐品介绍啊”。
“所以我瞎说的呀,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小泽理莎的表情逐渐由疑惑转变成迷惑,过了一小会儿,却眼神一变,凑近来凝视着龚黓的眼睛,
“我们的仪式召唤出来的‘猎犬’来到这里后就不继续搜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啥啥啥,啥?”谄媚者的表情一僵
“意味着‘猎犬’认为那本古籍是安全的,持有古籍的不是外人。”
“这这这…我是良民啊,您要不信去我房间搜一遍?”
“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啊。。啊?”
是不是起猛了,龚黓以为她在开玩笑,
然而小泽理莎真的去把龚黓的房间都翻了一遍,连行李箱里的衣物都没有放过,虽然没翻出古籍,却翻出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一本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和一本《利堪诗集》
小泽理莎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凉气,“你是不是..需要一点来自大姐姐的关爱?”
“啊这。。”龚黓尴尬的挠挠头,他反应过来了,虽然猎犬的行为说明是内部人员盗走了古籍,但是猎犬又没有停留在这里啊,他是可以排除嫌疑的。那么学姐闹这一出是?
“嘴唇是不是有些干?……好像还有些脱皮了,平常一定要多喝水啊。唉,我的润唇膏给你吧,之后买一支还给我就行。我只用这个牌子的,薄荷味,可别买错了,好吗?”
还没等龚黓反应过来,小泽理莎就甩着一头长发离开了。而龚黓只是愣在原地。。。事实上龚黓保持那个姿势站了很久,久到像一个街头行为艺术家。他在听,听周围的一切声音。他要听,听周围的一切远离这里。终于,他放松下来,他又突然大笑,笑的奸诈诡异。他一直笑,笑的歇斯底里。他还在笑,笑声中仿佛有某种善与某种恶逐渐达成平衡,他的笑声变了,转而像枭雄,又或是什么孤胆英雄。这种笑能让人感到愤怒甚至胆怯,这种笑不能让任何人听见。
那之后在同行的工作人员眼里这小子失了智一样,动不动就自顾自的傻乐,很像是最近遇到什么桃花了,搞得人很不爽
但是小泽理莎的心情并不好,都出外勤了,怎么还带着那本《利堪诗集》?真讨厌啊,她想到
暗云港的天空阴沉沉的,明明太阳高悬,也没有云朵遮挡,可就是好像板着张脸,很愤世嫉俗似的
但是照射下来的紫外线一点没少
早知道带把遮阳伞了,小泽理莎抱怨道。
为了搜集暗云港的信息,她亲自踏访了三四处名胜古迹,记录了一切可能有用的文字记录。出于一些原因,她今天不想带着龚黓。
最后一处地点啦,海边的走蛟石…上面并没有文字记录呢,就到此为止吗?
“学姐!学姐啊学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泽理莎转头,看见龚黓拿着伞傻乐着跑过来,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是特地来找我的还是偶遇?”
“是追了十万八千里的偶遇啦,怎么会有女孩子出门不带伞呀!”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那我来找你总得有个由头吧!”
小泽理莎抓起他的头一阵揉搓
“是挺油的,明明看起来挺老实”
“我哪里不老实了?”
小泽理莎没有搭理他,吹着海风,眼神仿佛穿越到了从前。龚黓看气氛不对,但又打心底里不是很想搭理这种气氛,随便找了个话题
“学姐实地考察的怎么样啦?”
“都是些纪念古人的生拉硬套的古怪故事,和蛟龙有关的只有这处走蛟石,可惜也没有文字记录,就好像这里的人自己都不清楚这里曾经为什么叫走蛟村一样”
“为什么不问问当地的老人呢?”
“问不到什么吧,而且我社恐”
“万一问到些什么呢?”
“我社恐”
“…”
龚黓注意到一个老人端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不远处乘凉,脸上的褶皱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故事痕迹,心念一动,拉着小泽理莎上前去了。
“您好,我们是外地来的游客,请问一下这里以前不是叫走蛟村吗,为什么改名呀?”
老人抬头端详着这个热情的年轻人和他身边局促扭捏的女孩子,竟撇了一眼
“别问啦,你们这些年轻人,说了你们也不懂。”
龚黓听出来其中有点故事,拉着小泽理莎当场盘腿席地做下,小泽理莎略不情愿,但是站着也显得很怪。
“叔,聊聊天嘛,咱就当故事听,以前我爷爷也经常给我讲故事,现在时代变啦,听不到人讲故事啦”
老人听罢笑笑,似乎觉得这人能处,摆了摆手讲起了故事,“害,现在的年轻人,听不进去老一辈的话啦,说啥也不信。村子以前叫走蛟村,是因为近海里真的有一条蛟啊,你去问村里的老人,都见过的。”
“那为啥现在没人见到了呢?”
“因为没啦,沉底啦。”
“啥叫沉底啊叔?”
“就是沉底啦!欸你不懂,这蛟活的久了是要变成龙的。可是这条蛟要成龙的时候突然大发脾气横冲直撞。我们猜啊,是那会儿闹鬼子,外面的鬼子开着船进来被它看见啦,活物都认生,看见外人进来它就生气啦,一生气就给鬼子那船全撞毁了。蛟化龙的过程很关键,你知不知道有个说法叫亢龙有悔。它大抵是杀红眼了,在海边闹了七天七夜,最后不慎撞到山上,摔下来沉底啦。那块走蛟石就是那时候撞掉下来的。”
龚黓向远处的山峰看去,还真有一座峰头像是少了一块,但是不是这块走蛟石就不知道了。
“那这蛟是死透了?”
“哪可能!活了几百几千年的东西,它现在沉在海底下生闷气那,你看这天色,自那以后就灰沉沉的,海里的鱼产也变少了。你们吃的特产,很多都是外地进口来的,就放海里过遍水。”
“那怎么办,就放任它沉在底下吗?”
“那还能怎么办,村里每年端午节,都会弄点鱼肉粽子,年年喂点给它,让它消消气。风水先生说跟蛟有关的话题都不该再提,于是咱们村就改名啦”
龚黓望向黑蛟沉底的海面,隐约间似乎听到一声龙吟,是还在生闷气还是对此说法表达不满?龙吟接二连三,老人和小泽理莎却毫无察觉。
天色渐晚,与老人寒暄了两句,龚黓便拉着小泽理莎离开了,拉着手离开的,对方并没有抗拒。
回去的路上,龚黓得意的炫耀
“咱聊的一小时天是不是比你收集了一整天的信息都要靠谱?”
小泽理莎扮了个鬼脸
“都是道听途说,还有待考证啦”
“可是那本古籍咱们翻译出来的名字不就是《黑龙本纪》吗?现在这本古籍流落到这里,果然跟海里的蛟有所关系吧?学姐你说世上真的有蛟吗?”说这句话的时候龚黓抬头看天,天色很暗了。
“我没有解释这类事的能力,世界各地都出现过现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如果你想听哄骗民众的说法去网上搜就好了”
“那么,学姐,你有读过,《利堪诗集》 吗?”
小泽理莎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龚黓的手,可是龚黓的手握的怪异的紧。她看向身旁的男人,却发现光线过于昏暗,她竟看不清对方的脸
“就是那本,我们学校的那位,宣称得了癌症晚期的学长,在死后由其家人整理的,濒死前那段日子里的抒情诗集啊”
“我没有读过!快把手放开!”小泽理莎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样,疯狂地挣扎。
“我要叫人了!你赶紧把手松开!”
龚黓的情绪却没有什么起伏
“我只是想问你,你有没有读到过那句,【凡无意志薄弱之缺陷者,既不降服于天使,也不屈服于死神。】”
语罢龚黓松开了手,小泽理莎随着惯性跌坐在地,地面坚实的触感让她冷静了一些,她开始朝着龚黓发怒“你发什么神经!”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恐惧却占据了她的身体,让她既不能开口,也无法动弹
只见月光洒下,龚黓单手撩起一边的发梢,卷了一个小泽理莎最熟悉不过的发型,她终于能勉强看清龚黓的脸了,可她视而不能见,不敢见,那张本只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在此刻竟完完全全的与记忆重合了。
“莎莎,你不愿意认我了吗?”龚黓深情地说道:
小泽理莎却陷入更深的恐惧之中了,因为不只是语气与神态,现在连声音都已相同,三者环环相扣,叩响记忆的门扉
“他会被怎么样?”
“先做点解剖标本实验,尽量保持其生物细胞活性”
“我爹不是答应我不会伤害他吗?”
“别傻了大小姐,你有太多事不明白。他六年前就因为车祸做过手术,腿上两根断骨前后动过四刀。这些会伴随大多数人一生的痕迹在他腿上连一根毫毛都没有少”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而且这不是你们非法行为的借口!”
“小姐,军方的行为从不需要合法。好好等待实验结果吧,数据会带给你真相”
。。。
“这怎么可能?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是正常的!那他怎么可能做到那些事?”
“患者还有救治的可能性吗?”
“微乎其微。。就算救回来也活不久了。”
“那怎么办?”
“通知军方善后,把痕迹都处理掉”
。。。
“莎莎,帮帮我,好吗?”
悲伤与恐惧融合成一种空无,小泽理莎麻木的回应着。
“好。的。”

内阁大臣的女儿在暗云港寻找古籍过程中失踪的消息不知怎的在各国高层间散播开来。
传说中被蛟龙削去顶端的断峰上,龚黓垫坐在那本军方视为最高机密的《黑龙本纪》上,翻看着他爱不释手的《群魔》。
‘你们应当欣赏我,你们应当看看我此时此刻的心态。你们何必去欣赏这大海、暴风雨、悬崖峭壁,以及这艘被击沉的轮船的碎片呢?我不是用我的如橡之笔对这一切作了充分的描写了吗。你们何必去看那个用僵硬的手臂抱着死孩子的溺死的女人呢?你们不如看看我,看我怎样不忍目睹这一情景,掉过头去不敢看它。我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我恐怖得不敢回头;我眯缝上眼睛——这多么有意思,不是吗?’。
沉云压顶,龙啸雷鸣,大大小小的船只却陆续向暗云港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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