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人们对于历史的态度就像阿尔兹海默症(老年痴呆症),对久远无比又无从考证的历史记忆犹新,对一些刚上百年又证据确凿的过往却无比陌生……
1
前些时日,有三件事正在折磨着我,一是我正在犹豫是否前往美国总部任职,二是我未婚妻正在极力说服我留在国内,另外……则是我这段时间经常被一些噩梦纠缠,比如我会梦见自己行走在一条无尽的轨道上,而这条轨道似乎永无尽头,每走一步,我能清晰地听见轨道下方泥土中传来的阵阵凄厉的哭喊与惊叫,而脚下每一段应是钢筋所组成的铁轨,却化成了交织在一起的森森白骨……
前两件事是我个人事业发展中要面对的正常选择——这是“儿女情长”与“事业有成”之间的矛盾,我认为对于从事金融行业的有梦青年来讲,去美国华尔街这样更大的舞台表演才是尽抒才华的最好机会……而第三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我认为都要归结到最近新搬来的古怪邻居与他正在鼓捣着的某种神秘可怕的实验有关。
当然,我毫无证据,也只能安慰自己把其看成是我神经衰弱过程中极端的猜想……
2
2013年2月,隔壁老邻居他们家儿子终于40岁了,为了讨个老婆延续香火,把房型不错的两室两厅100平的水户市浦杨区中环内的这间房子给卖了。
据说,老夫妻换了一间山金区的二手破屋,他们家儿子则勉强用公积金结合商业贷搞定了房款,并加上卖房后的剩余钱财购置了一间定嘉区的小二室一厅。还有剩余的一点钱则搞了一场颇为豪华的婚礼——面子上总还是想着上些档次。
就这样,一个本是水户市的中产家庭就这么被无声无息地分解了——成了两个家,一个是住在郊区逐渐孤苦的老两口;还有一个是未来欠着一屁股债的小两口……
对我来说,他们将来如何,我是无心八卦的,毕竟十几年的相处中,我也没和他们说过几句话。倒是我母亲时不时对和睦相处的好友邻的离别发出了阵阵唏嘘。不过,老邻居的搬离也让我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婚姻产生了莫可名状的焦虑,我很爱我的未婚妻,但想着原本安稳的小家会不会像隔壁那样被分割与肢解,最后在巨大的债务中支离破碎,我便犹豫万分,不过,上司突如其来的一则调职邀请又让我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选择——随上司一起去美国华尔街的总部担任投资顾问。
我未婚妻也清楚,如果我决定出国,那么我和她这段还未开始的婚姻就会结束,我和她都能遇见在未来的几年中,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因为挨不住寂寞而主动提出分开。
很快,隔壁的房子就搬来了新的主人,在新邻居搬进来的当天,一个普通的星期六,我也同样在内心做出了前往美国任职的最终抉择。我的未婚妻也在当天早上得知我的决定后伤心不已,我也因此感到无比愧疚。为了让自己摆脱郁郁寡欢的状态以更好地投入到即将迎来的新事业中,我便开始在网上收看一些关于美国历史的纪录片,当看到一个男子正在介绍所谓的“新第七大奇迹”——全美贯通铁路的视频时,隔壁却传来了搬运东西的“叮咣”声。
我怀着好奇心前去一探究竟,我看到了我母亲正在和一位身材消瘦并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交谈着,从我母亲咋咋呼呼的大嗓门里得知了眼前的这位和我身高差不多的男子便是我的新邻居。而此时我突然觉得他非常眼熟,定神一看,有趣的缘分竟然发生了,这位男子就是我刚才在视频中看到的那位介绍“全美贯通铁路”的男人。
这位男子浑身上下充满着学者气息,搬家的当天居然也是西装革履,在这快要入夏的5月天中显得格格不入。他谈吐斯文,又略带害羞,明显是一个不太擅长社交的内向人士。为了表示对新邻居的欢迎,我在母亲的要求下不太情愿地随这位新邻居搬起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家具和小物件。当年,我也同样是在类似这样的“搭把手”的帮忙下,认识了来我们公司实习的未婚妻,想到这里,我便深觉惆怅。
新邻居拥有一个体积颇大、足有成年男子臂展宽度、高度约1.8米的老式大樟木箱成了搬家过程中最为艰难的一环。索性我们住在一楼,最后经由我出谋划策,这个巨大而沉重的家具通过房子南面主卧的落地窗处勉强进入。奇怪的是,新邻居在大箱子落地后,便掩上了卧室的门自顾自地整理了起来,从门后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中,我也不自觉地为他祈福,希望箱子中可能存在的瓶瓶罐罐不要被打碎……
“特奇怪,他就是坚持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搬家的师傅无奈又气愤地说道,“搬的时候还得格外小心力道与幅度,烦死了!”
最后的搬运还算顺利——当然,搬家工人也借此赚了不少小费。
就在我帮忙搬着最后一个整理箱时,或许是我一直陷入在与未婚妻关系破裂的郁闷与恍惚的状态中,我鬼使神差地打翻了抱着的整理箱……
“哐嘡”一声,从这个整理箱中掉出了一些书本、刊物、信件。
我急忙收拾了起来,真是希望这位看似不太好相处的新邻居不要因此对我心生记恨,毕竟我去了美国以后,我逐渐上了年纪的父母也时常需要新邻居的关照——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我们家小区的楼房格局的设计只有门对着门的两户人家而已。
眼尖的我发现,这些信件有些岁月了,泛黄的表面上书写着一些英文,模糊地看到是来自“普罗维登斯”;刊物是一张老旧的英语新闻报纸,粗略地瞧了瞧,是一份名为《萨克拉门托通讯报》的报纸;我快速地将这些东西放进了整理箱中,但最后那本暗色的古典造型的笔记本强烈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本应该是羊皮封面的笔记本手感温润,封面右下角有一个漂亮的金色签名,上面依稀还能看见名为“瓦德”的英语名字……然而这本笔记本捧在手上竟然散发着厚重而诡异的气息,让我不自觉地想打开它并一览其中的秘密……
就在我陷入偷窥秘密的好奇心所引发的纠结中时,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只见新邻居粗暴地夺过我手中的笔记本,快速地收拾好整理箱,便敷衍地打了一下招呼就迅速地将房门关闭起来……
虽然新邻居的反应也颇为无礼,但这一切都皆因我的毛手毛脚与那该死的窥探秘密的好奇心……我并不责怪这位新邻居,只希望他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回到房间,关于介绍美国历史的视频我已兴趣全无,在关闭视频的时候,我看到了新邻居的名字和简短的介绍出现在屏幕上,原来他叫“李归来”,是一位归国的华侨。与此同时,我手上沾上了一些黏湿地带有白色粉末的胶状物,我不自觉地闻了闻,一股强烈的化学品气味夹杂着无法形容的腐败恶臭直冲脑门让我头晕目眩……
3
“阿沃!忍着点……忍着点……”
周围一片脏乱,味道腥臭难闻,我感到自己无力地靠在了某些人的手臂上,而此时周围的人一阵慌乱,昏暗的空间中弥漫着强烈的悲伤与绝望……
此刻,我的皮肤像是被万千的蚂蚁所啃咬着、又如同被滚烫的油水从头到尾淋在了身上,剧烈的疼痛使我意识模糊又清醒无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焦臭的气味充斥着鼻腔,过于痛苦的我望着旁边的绳子挤出了一丝声音:“勒……勒……帮、帮、帮我……”
又是噩梦的一天。
自从新邻居搬来后的一周中,我每天都做着一些不明所以的噩梦,这些梦境开始逐渐真实,让我陷入了比较糟糕的精神状态。
与此同时,我的未婚妻也在试图与我修复关系并极力劝阻我出国,我承认我无法轻易放下这段感情,但巨大的事业机会摆放在眼前,儿女情长的优柔寡断很有可能葬送金光闪闪的美好前程。因此在别人看来,我对我未婚妻的态度也显得颇为冷漠,可唯有如此才能斩断这份牵挂,但这般决绝同样也给我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痛楚……
因此,我觉得萦绕着我的噩梦或许与这段时间抑郁而恼人的氛围有关,此时此刻我反倒更想快点丢下负担,并离开此地前往异国他乡开始全新的生活……
得知隔壁的新邻居李归来是美国华侨,我便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非常主动地与他接触并讨教一些关于美国生活的相关经历,我希望从他的口中得知一些快速融入美国文化的经验。这显然能够让我于未来2个月后在美国的土地上快速站稳脚跟提供一些帮助与参考……
而李归来竟然比我预想中要显得平易近人而礼貌儒雅,当他得知我将要出国并想了解美国社会的想法后,便很主动地邀请我到他家中小坐,短短一周中我往返多次,很快与他熟络了起来,我也从他的介绍中得知其家族从他曾曾祖父开始便飘洋过海在美利坚的大陆上闯荡。当问到关于那个叫“瓦德”的人时,他也很大方地说明了这是祖先在结束了某段不愿意提及的工作经历后,流落到“普罗维登斯”这个地方所遇到的一位雇主,而这位雇主在一段时间里曾对他的祖先照顾有加,因此他即便离开普罗维登斯后,也与瓦德家的后裔保持着一些书信的往来……
又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六,在一声“阿沃,阿沃”的梦中我惊醒了过来,时间快到中午,父母出去跑亲戚,家中无人烧饭,我便打算去买一些可口的餐点填饱肚子,因为今天下午我也约了隔壁李归来陪我练习美国的口语与一些晦涩的俚语。
豆浆加油条,对过的小店还有些“存货”,想着未来将要和这些美食告别,心情中又多了一丝不舍……
就在我走到小区的一处垃圾堆放处时,我看到了六、七个邻里街坊正在激动地交流着什么,在他们中间是一位小区中出了名地喜欢翻垃圾箱的刘老头,但他好像正惊恐地瘫坐在地上,我上前了解情况,只见老人浑身发抖,旁边是一坨让人不安的肉状物质……
“哎呀,小梁,你知道的呀,最近一个礼拜,小区里那些我们照顾的流浪猫总是失踪……”一位住在对过楼里的钱大妈向我抱怨着。
我赶忙询问发生了什么,并将眼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刘老头身边的肉团,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这坨肉团居然还在有节奏地跳动着,而肉团上面有一些黄白交杂的毛发……
“你看呀,把老刘吓得……谁干得这么缺德的事……”周围的邻里也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还未听完邻里的描述,我便意识到了些什么,小区里最可爱的便是那只叫“老咪”的黄白色的野猫了……我蹲下身子,安慰起了刘老头,他虽然不爱干净,但孤家寡人终究让人心生怜悯,我和邻里开始扶他起身,但就在此时,那团肉块突然间像是长了脚般跳了一下,老刘惊恐万分,连滚带爬地逃开了人群,嘴里叫着“讲话了,讲话了!”
老刘疯狂的行为使我更加疑惑,刚才跳动的肉团也确实把我吓了一跳,周围的邻里见刘老头已经远去便本能得像是躲避某种不洁与晦气之物般四散离开,而我再次观察那块肉团时,我看到了肉团上居然有一张类似人嘴的裂缝,而裂缝的上下处竟然有一些……牙齿!这些牙齿特别像人的牙齿……
并且,肉团因为天热的缘故开始散发难闻的腐臭,还夹杂着一股我似曾相识的化学品的气味……
“应该是野猫误食了假牙吧……谁这么缺德……”我自顾自地嘀咕了起来,但想到刚才老刘那句“讲话了,讲话了!”的嘶吼,我不由得心生隐隐的恐惧……
就在我打算返回家中时,我见到了李归来坐着一辆面包车回来了,他和司机从车厢里搬下了一个卧式的大冰柜——这是夏天超市里放置冰激凌的那种冷冻冰柜。
我赶忙上前搭了把手,看到这个冰柜我便好奇地问李归来为什么要购置一般家庭不太使用的这种商业用冰柜呢?而李归来则说他喜欢买很多美国的进口牛排冷冻储存,而这种冰柜可以摆放大块的牛骨……
李归来眉宇间带着些犹豫,似乎他并不愿意和我透露实情,但出于礼貌我也不再追问,毕竟国外回来的人生活习惯与国人有所不同也实属正常。
“李老师,您工作很忙啊,大晚上还在开会?”一边帮李归来把冰柜搬进家,我一边问着他这几天自己很是好奇的疑问,因为李归来晚上11点甚至凌晨1点,我都能听到他的家里有一些和人说话的交谈。
“美国那里正好是白天嘛……”
“哦!哦!哎呀,瞧我这见识……”我羞愧地说着,因为我意识到刚才的提问有些不太礼貌,好像正在怀疑李归来晚上干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是不是吵到你了?”
“这倒没有,不过有时候你的房间里会突然传出一些其他人的声音,我的房间正好和你家隔着一面墙,我睡觉晚,偶尔还会被吓一跳呢……”我笑着说,“不过跨洋的视频会议也真是频繁,您也工作辛苦。”
“谁都不容易……”
“是的是的。”
之前听李归来说,他目前在国内一家跨国公司担任法务咨询,业余时间则研究中美外交的历史,而据网上公布的材料所示,他还是“铁路华工后裔协会”的成员。当我进一步了解了一些关于“铁路华工后裔协会”的历史背景与相关信息后,不由得对李归来产生了一些敬佩,因此尊称他为“李老师”。
【铁路华工后裔协会:致力于证明留洋华人在19世纪中期开始的美国铁路大建设运动中做出突出贡献的华人组织,并积极为铁路华工的突出成就争取荣誉和为他们进行身份的溯源。成员大多由晚清年间,留洋华工的后代们组成。】
安顿好他新买的大冰柜,我突然想起了昨晚令人不快的梦境,刚才踏进他家里的时候,“阿沃”这个好似人名的两个字便开始徘徊在大脑中。我不由得向李归来提起了梦境中的这个“阿沃”……
但就在我话音刚落时,只见李归来的脸上浮现出了无可名状的焦虑,他欲言又止,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深深的不安。
不稍片刻,李归来便称自己身体不适,对我礼貌地下达了“逐客令”,对他这一反常的举动,我深感莫名其妙,在我离开他家的时候,我依稀瞥见了站在门后,李归来那深感歉意与憔悴愧疚的面容。
晚上,我陪母亲去隔壁大润发超市购买一些食材,当我路过生鲜区的时候,我看见了一排一排的卧式冰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鲜红艳丽的肉块,我的母亲正在细细挑选明日的食材,而我似乎又联想到了什么,小区里那些流浪猫失踪事件也是自从李归来搬来的一周时间里才陆续发生的,莫非这些事情都和他有关联?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嘲笑着自己不切实际的推断与可笑的敏感,这一定是最近恼人生活所带来的精神压力。
4
“对不起啊……阿沃……对不起啊!很快的……”
我又从梦中惊醒!
“又是阿沃……”
梦中,我被不断地喊着“阿沃”,一个男人,看不清脸……他接过了人群中递过来的一根绳子,用颤抖的声音慢慢地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声音在梦中不断地对我重复着……
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尚能听见男人的喉咙中挤出了和李归来相同的声音……
自上个月李归来将我“友好”地请回家去,我便很少与他来往,偶尔有去串门聊天,但更多的是相遇后礼貌地点点头,关于“阿沃”的梦也是偶有做起,次数也逐渐减少。
“最近小区里的野猫野狗都死绝了!啧啧啧,作孽哦!”我母亲愤恨道。
话说,我又撞见李归来买了一台冰柜,我开始幻想隔壁家的两台大冰柜中堆叠着那些流浪猫狗的尸体的景象……特别是有一天,在我加班到凌晨回家时,路过李归来家主卧的那扇窗户,从窗帘中透出的光影明显是两个正在交谈的人,并传出像死鱼一样的臭味……
但我不想在出国前惹上什么麻烦,更何况未婚妻的劝阻、公司的加班、出国的手续……啊!一切都好烦!总之我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我的这些毫无证据的怀疑,更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在压力的环境下出现了什么精神的异常。
5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我出国的时间就要来临,未婚妻也逐渐不再与我联系,今天我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公司里的同事们参加,以感谢他们多年以来的帮助与支持。当然,对于职场中那些与我竞争的同级们,我很开心地欣赏着这些人对我报以嫉妒的目光。
被同事们罐多了酒精,我摇晃着身子坐上了一辆出租车,此时已是凌晨1点,到家需要半个小时,我迷迷糊糊地在车上睡了起来……
可能是酒精让我进入了深度睡眠,那个奇怪的梦又再次袭来。
梦中,我还是痛苦不堪,身上的皮肤像是被火焰炙烤后的焦烂,血红的皮肤上覆盖了一些黑色的碳化组织,并向外渗出体液……
我的喉管中已喘不上气,死亡的阴霾笼罩着全身,我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缠住,越来越紧,在意识蒙眬之际,我看到一张脸对着我,那张脸咧开了大嘴露出了泛黄的牙齿,他的脸脏脏的、黑黑的……本因白色的眼白充满着鲜红的血丝,在昏暗的空间中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我脖子上应该是被系着绳子,而眼前的这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绳子的两头向不同的方向用力拉扯……
一阵黑暗袭来,在此之前,我却看到了,那张脸……是李归来!
“喂喂!小伙子醒醒!到了啊!”出租车司机大声地将我唤醒,谢天谢地,他把我从噩梦中拉回了现实。
我下了车,已是凌晨1点40分,我早已被刚才的死亡噩梦浇醒了醉意,摇晃到了小区里,点上一支烟,我路过了李归来家的窗下,我想起了梦中他将“我”置于死地的场景便不禁汗毛倒竖,但此时,我又看见,李归来家的窗帘的光影里,又是两个人,一个人影正在和另一个人影说话。
恰巧的是,他家的窗户并没有关严实,落地窗的一处有个缝隙,此时我无比好奇,或许在酒精的刺激下让我撞起了胆,我趴在地上,悄悄地从窗帘的一个漏风的地方打算一探房间中正在发生什么阴谋诡计……
此时,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无比诡谲的场景……
只见刚才还在和李归来谈话的“人影”化成了一摊血水,地上散发着恶心的臭味,此时,李归来走向那个巨大的樟木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中指长度的陶瓶,我看见屋子里的地上摆了好几具流浪猫狗的尸体!这些尸体围成了一个规则的圆,而刚才化成一摊血水的地方则是一坨长满了毛发的肉团……
李归来小心地打开了陶瓶,朝着9点钟方向的一具黑猫的尸体上撒了一些白色粉末,随后又从桌子上拿出了一瓶化学用的玻璃器皿,将其中的不明液体倒在了尸体上……
顿时,恶心的味道开始传来,那具黑猫的尸体也发生了剧烈的抽动,我亲眼看到,这具尸体的肚子开始涨大,随后从毛发下的表皮里破开出了半个……
头颅!
我捂着嘴,心里震惊地念出了这两个字,这瘆人的景象让我一度嘴里充满了呕吐物,为了不被发现,我不得不勉强地咽了回去。
随后,这头颅上居然长出了一只眼睛还有一张嘴……
李归来开始对着陶瓶上的小纸条念起了名字:阿沃!
“嗯?此时这个名字让我集中了精力!”
只见那个长着眼嘴的头回道:“谁……我……哪里……”
李归来见状便问起:“你家在哪里?”
“痛!痛!痛!痛!”突然,头颅开始凄厉地惊厥惨叫,李归来赶忙注射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物,这脑袋才安稳下来……
“阿沃,你家在哪里?”李归来又问道。
“……家……在……西江……瓷镇雾山……西口……村……”
李归来闻讯便赶忙记下了所讲的内容,就在此时,头颅与其之下的黑猫尸体也迅速化成了一摊血水,血水的中央则是长着黑毛的肉团……而这肉团中,那只长在原本脑门上的眼睛竟然对着我眨了一下……
“呜啊!”我再也无法忍住自己的呕吐感,强烈的反胃让我喷射了一地,而李归来也被身后窗外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惊慌失措踉跄失稳,竟然意外滑倒,桌子上原来打开着的装有白色粉末的陶瓶和装着古怪化学液体的玻璃器皿则在撞击之下一起倒向了李归来的背部,就在此时,更为可怕的一幕展现在了我面前,李归来的背部升腾起了绿色、红色、黑色交织在一起的烟雾,那些烟雾中竟然不断传出各种人的声音,那些声音似乎都是和刚才叫“阿沃”的头颅一样发出了凄惨无比的绝望惊叫,那些叫声是何等无助与悲伤、惨绝与凄凉,而与此同时,烟雾之下,李归来的背部的肉块开始隆起一个一个畸变的凸起,这些肉状凸起上长满了眼球,裂开了嘴唇,突出了牙齿,伸出了舌头……那些一个一个人体器官开始像盛开的霉菌一样绽放而出,并在李归来的背部肆无忌惮地无序疯长、滑动扭曲,此时无以名状的肮脏体液随着扭动向外四溅!锯齿的音符划破耳膜,刺穿理智……。
我被这一幕活生生地吓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只见李归来朝着自己打了一针,伴随着一片惨叫声慢慢地向我走来……
8
再一次醒来已在医院,我的母亲向我解释了昏迷2天中所发生的事情,我被李归来第一时间送至了医院,经诊断我是醉酒后吸入呕吐物引发了窒息,经过抢救已脱离危险,而我自己还是坚信,那晚在李归来家中遭遇得地狱般的恐怖经历绝非虚妄,但目前不会有人相信一个醉汉口中所讲出的任何疯言呓语。
但也因为这次事件,在肉体和精神饱受了折磨后,我也终于大病了一场,出国的事情也被无限期搁置,在漫漫时光中,我也安心地开始调养生息,让我万分感动的是,我的未婚妻在得知我的遭遇后竟然连夜赶到医院,并在我的病榻前放声大哭……
在家人们的悉心照顾下,历经半年,我的身体也彻底恢复。
话说,李归来在我入院昏迷的2天里,就收拾了行囊匆匆离开,但隔壁的房子他始终没有任何出售或出租的迹象,而我的母亲说,他离开之前特别叮嘱将一串钥匙和一本手记交付给我。而我也在养病期间认真研读了这本手记的内容,当我以为手记中会解释那晚恐怖场景的缘由时,我却看到了更为沉重而悲伤的记录:
- 1866年4月,在科尔法克斯附近铁路沿线发生意外爆炸事故,造成六七名工人死亡,其中三到五名是中国人。所有死者都没有确定姓名。爆炸的威力极大,一些死者的遗体也找不到了。
- 1867年5月,一位正在从事挖掘工作的铁路华工因路堤坍塌被埋而丧命。
- 1867年6月中旬,距离锡斯科仅1英里(6千米)的隧道发生严重爆炸,炸死了1名白人工人,“至少5名铁路华工”被“炸飞,血肉模糊”,根据新闻描述,一辆马车被炸到离地面100英尺(30米)的空中,随即摔成碎片。
- 1868年1月在特拉基,暴雪压塌了中国人居住的小木屋,5人死亡,其他5人“严重受伤”。
- 1868年,在内华达州的塔纳县,两名白人工人谋杀了两名华人同事。
……(以上这些记载于美国的加利福尼亚的当地报纸)
在手记的结尾处,夹着一份被裁减的旧报纸,那是上回李归来刚来时,我打翻整理箱中的那份《萨克拉门托通讯报》,这是1870年6月底,发表在《萨克拉门托通讯报》上的一篇名为《尸骨运送》中记载道——
- “昨天,东线列车载着大约1200名华人的遗骨沿着中央太平洋铁路驶来,这些尸骨大约重20000磅(9072千克)”“几乎所有死者都是为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筑路的工人”。
手记最后写了一排字,或许是对我说的:
【拿起钥匙,打开箱子,不要害怕,有话要说。】
经过好几天的内心挣扎,在未婚妻的陪同下,我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李归来闲置的房间,此时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3个多月,房间中早已空空荡荡,看到那个大樟木箱矗立在主卧,我还是无法挥去那天的阴影,未婚妻一把麻利地夺过钥匙并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张张写着名字的纸片,那些记忆中装着白色粉末的陶瓶早已不见,但有一封信,上面写着【致友邻】。
打开信封,简短有力的几句话写道:
【自那天沾染了药水后,我早已命不久矣,不过我活得很久了……也想休息了……我身背罪恶和血债,但我还是要在剩余的时间中,将这些人落叶归根,当你读到此信时,我应是带着他们行走在归去的道路上了。】
9
2022年,我的女儿日常准备上学,今天轮到我送她去学校,小区门口买了一些豆浆油条,我和我女儿都非常喜欢吃。
我的妻子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地说我又在早上赖床差点害女儿迟到……
为此我深感歉意,送完女儿后,我便前往公司上班,我车子的副驾驶上是一本黄浩鸿先生所写的《一位老铁路华工回忆录》,关于那位记忆中的阿沃,也在回忆录中提及——
- 在开凿圣何塞隧道时,一名叫阿沃的中国人被严重烧伤,一个小时后,人们发现他死在自己的小木屋里,脖子上系着一根丝带。但后来证据显示,他并不是上吊自杀,而是朋友“为了减少他的痛苦”,不得已才答应勒死他。
结婚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小家,但每周回去探望父母的时候,我都还是会瞅瞅对过李归来是否归来,而我的母亲也时不时会帮忙打扫隔壁的空屋,她说即便不是自己家,看着这间房子也很有感情,希望以后还会来个好邻居。
但或许,那扇门,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来人了吧……
后记(一):
1869年5月10日,犹他州普瑞蒙特瑞,美国第一条横贯全美的铁路的竣工仪式。
但如果仔细看这张合影会发现,在这个以中国人为主修筑的铁路建成仪式上,我们看不到任何一个中国人的身影。
那12000名中国人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为此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似乎很少人知道。
后记(二)
2013年6月。
地点:李归来的家
我问:“李老师,瓦德家后来怎么了?”
李归来说:“我后来和他们家失联了,1926年我还去了趟普罗维登斯,在那里遇到一位从纽约回来的当地人,他的名字好像叫“洛夫克拉夫特”,对!没错!就是他!他后来告诉我,在当地的一家收治精神病人的私人医院中,瓦德家的最后的继承人——查尔斯.迪克斯特.瓦德神秘失踪了,话说回来,那位叫洛夫克拉夫特的年轻人,还为此写了一篇恐怖小说,就叫《查尔斯.迪克斯特.瓦德事件》……”
我说:“哦~这样啊……嘶……嗯?”
李归来说:“怎么了?有什么疑问吗?”
我说:“李老师,你的口气怎么像是你自己经历的,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我算算……嗯……那个时候你爷爷辈还是小孩儿呢~应该是你曾祖父的事儿了吧”
李归来笑着说:“没错!没错~我口误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