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咔哒咔哒的走到十一点了,天知道等它走完这一圈还要多久——好吧,我承认这是个蠢问题。侦探像是一只敏捷的猎豹,等到我跑出门时早就见不到她的踪影了,我一点也不怀疑我这位同伴对案件的敏感程度,那个离开的侍者绝对有大问题,唔啊,尽管如此!我又站起来探头到窗边张望,紧接着又愤愤地坐了回原位。
希尔街空荡荡的,只有昏暗的油灯在摇曳,显而易见艾米莉娅的追击行动并不轻松,她可能正在跟敌人缠斗,用她那精湛的技巧撂翻所有人,也可能是遇到了一个人难以解决的危险,倒在某条小巷子里奄奄一息……唉,不管结果如何,今晚不等到我这位不让人省心的朋友,我肯定是没法安心睡着的。
当希尔街二十四号的门被推开时我忘了去看一眼落地钟,但我还是挂上了一副赌气的表情,尽管担忧的神色更明显些,反观艾米莉娅的表情则淡然多了,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上看不出她是否成功了。见到艾米莉娅没事,我心底的好奇压过了埋怨,于是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追上那个可疑的侍者了吗?”
“我失败了,”艾米莉娅脸上带着微笑,不悲不喜的说道,“事出突然,我没有料到我们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艾米莉娅慵懒的坐到了她那张椅子上,缓缓说道,“我们错过了一次——一次逮捕泰特斯的机会。”
“什么?”我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说那个侍者就是泰特斯,那个凶手!”
“是的,我们相遇时我记下了那个黑衣人的身高特征,更不用说他还拿走了霍尔办公室中的东西,我敢断言他就是我们这些天追查的泰特斯先生。我追着他一路跑到了街上,但他很谨慎,提前准备了一辆蒸汽马车在街角等他,尽管我推测出了马车的行动路线,并从小路追上了马车,可当我拦下马车时却没见到他,哈——他趁马车夫不备中途下车了,这让我很恼火。”
我想象了一下艾米莉娅气得跺脚的场景,努力绷着嘴角不要翘起。艾米莉娅话锋一转,得意的说道,“我对我的跟踪技巧很有信心,他应该不是察觉到临时起意跳下车的,所以抛下了骂街的马车夫,沿着马车行驶的路线又走了一遍,根据地上车辙印的深浅,我推测艾尔索普就藏在港口区啤酒巷一带。”
“想要在啤酒巷里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儿有不少恶棍、小偷、还有喝醉闹事的水手”我扳着指头一个个说道。
“不不,我的记者朋友,这种粗活交给威斯顿警察厅的家伙就好。”艾米莉娅伸了个懒腰,优雅的像是天鹅抻颈,“我注意到你不常把衣袖卷起来,今天,嗯…亲爱的夏洛蒂小姐,你给我留了晚餐对吗?”
“你怎么,好吧,侦探感应。”我耸耸肩说道,“厨房里有三明治,我在椒盐面包卷中加入融化了的干酪、烤牛肉还有西红柿——希望你会喜欢。”
“听上去好极了,”艾米莉娅显得很高兴,“我的朋友请你原谅,我似乎让你好一番担心,唔——哈。早点去休息吧,明早我们还得去警察厅一趟。”
目送着艾米莉娅走进厨房,我捏了捏自己有些发麻的腰,唉,也不知是不是坐了太久沙发的缘故,回到房间,疲惫感袭来,我几乎是在煤油灯熄灭的一刻便睡着了。
愉快的早餐结束后,我与艾米莉娅一同上了前往威斯顿警察厅的马车。威严厚重的黑漆大门镶在大理石墙壁内,进入威斯顿警察厅入眼则是黑褐色的橡木装饰的大厅,让人感受到一种严肃且朴素的气息,我仔细打量着四周,暗叹一声,如果是我一个人来绝对找不到地方。
警局内还算热闹,忙碌的警员、茫然的中年男人、焦急等待的妇人演绎着威斯顿每天的日常,阳光透过积灰的百叶窗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臭和别的什么的味道。在人群中我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昨天在霍尔宅邸遇到的约克警官,他正跟一个粉刺青年问话,另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则站在一旁。
“好了,小伙子,”约克挠了挠后脑勺,“面对这位先生的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没想偷他的东西,先生,我敢对大地母神起誓!”青年激动地说道。
“好吧,好吧,就算你不是来偷东西的你也弄坏了我的舞会裙,你这个狡猾的小耗子!”中年人用更高分贝的声音喊道,他那两瓣后嘴唇上下舞动,“那可是给伯爵夫人准备的裙子,做工考究、用料精良,就连围脖都是用上好的雪貂皮做的,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青年被说的哑口无言,涨红着脸低下头,像是个漏气的风箱似的直喘气。约克朝中年人摆了摆手,“安静点,先生,这里不是集市。”
中年刚刚还叉着腰,活像只骄傲的公鸡,但听到约克的话又低眉顺目起来,“那么,约克警官,您看这件事?”
“你怀疑他想偷你放在店门口展示的舞裙,而他矢口否认,结果在争执中你们他扯坏了舞裙袖子,先生们,是这么对吧?”
“对对对,就是您说的这样。”中年点头如捣蒜,青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约克看了青年一眼叹了口气,“那我知道了,这整件事……”约克还没说完,在一旁许久的格雷警官扯了扯他的衣袖,约克不解的回过头来看他。
“长官。”格雷把约克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只见约克的表情略显错愕僵硬,摆了摆手说了些什么,格雷则点了点头,不多时,二人便回来了。
“这整件事……”约克严肃的说道,中年咽了咽口水一副敬候佳音的模样,约克抬起手一指,直指中年的鼻尖,“都是你的谎言!”
“什?什么?这,这怎么会是谎言呢?约克警官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啊。”中年慌忙解释,冷汗涔涔而下。
“哼,好啊,那我倒想请教一下,只有冬季才穿的雪雕皮舞裙怎么会在夏季展示?”
“这……”中年一时语塞,眼珠不停打转,却也说不出什么好理由。约克则如锐利的尖刀般递出又一个问题,“你说这是给伯爵夫人定制的裙子,那么这种裙子怎么会在店外展示呢?哼,不合理的行为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那条裙子是你弄坏的,伯爵夫人绝不会收一件残次品而你不想承担损失,所以故意冤枉这个年轻人,我说的没错吧!”
约克步步紧逼,中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脸涨红的跟新年夜的苹果似的,半晌,他只好叹了口气承认了自己的谎言。约克得意的靠在桌子上,任由格雷将中年带走了。青年又是鞠躬又是握手,丝毫不吝赞美之词,约克也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嗨!约克先生,真是好样的。”我挥手朝约克打了声招呼,又偏头低声对艾米莉娅说道,“他看上去真辛苦。”
“难以置信,”艾米莉娅头也不回地嘲讽道,“约克居然没被这么简单的伎俩骗到?还真叫人意外。”
“嘿!你知道我听得见对吧?你这烦人的侦探!”约克不满的看着艾米莉娅,但很快又恢复那副绅士摸样,“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夏洛蒂小姐,”
“走吧,夏洛蒂,我带你去见威斯顿警局的安德森局长。”艾米莉娅拉着我远离了气急败坏的约克警官。
拐过几个弯后我们来到了一间朱红色大门的办公室前,艾米莉娅很不客气的推门进去,一位身材矮胖的男人端坐在书桌后正在看报,他留着看上去硬邦邦的黑胡子,再配上一套浆洗到发亮的白色西装,如果有人说这是巧克力奶油泡芙的代言人我都会信。
“早安,泰勒老爹,我有件小事想找你帮忙。”
“你本可以敲门的,艾米莉娅,还有我说过不要叫我泰勒老爹。”安德森局长心平气和地掸了掸手中的报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这位是?”
“我的搭档,夏洛蒂。”
“您好,安德森探长,”我顺势上前行礼,“我叫夏洛蒂,夏洛蒂·伯林,很高兴见到您。”
“你也会有搭档?吼、吼、吼,真令人难以置信,”安德森局长向我点点头,轻轻地打开桌面上一个精巧的铁盒,一股浓郁的黄油味传了出来。他将铁盒推到我面前,铁盒里是一块块烤好的曲奇,“你好啊,小姑娘,真希望艾米莉娅能像你一样礼貌,请用吧,不要客气。”
艾米莉娅在一侧低声道,“他其实很高兴别人叫他泰勒老爹。”
“好了,艾米莉娅,先说正事吧。”安德森局长笑了笑。
“没什么,我只是确认了霍尔案的嫌犯身份,只需要你借我点人就能将他带到你面前。”艾米莉娅就像是在说今天的晚餐她打算吃三明治般将话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安德森局长放下报纸,他动作慢条斯理的,透着庄严,犹如城堡中的贵族,但下一刻正在折叠报纸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你说什么?!”
“就是你交给我的委托,你不会已经忘了吧?”艾米莉娅
“当然记得…我仍对那起案子抱有疑虑,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而且线索寥寥无几,你是怎么——好吧,你不是第一次让我惊讶了,那么跟我说说吧,艾米莉娅,霍尔是怎么死的。”
“……是毒杀,泰特斯用的是一种产自群岛的毒蕈——索恩玛根毒杀的霍尔。这种毒蕈呈奶白色,微苦,其中毒表现为发麻、感知失常、精神错乱和抑制,不过只是摄入少量不会有什么大碍,所以威斯顿的厨师热衷于用其调制南方风味浓汤,这种索恩玛根也就成了寻常的食材,可是如果在浓汤中加入精炼的索恩玛盐则会大大提高其毒性,这是南海诸岛的巫医研究出配方。”艾米莉娅又说道,“霍尔中毒后精神恍惚机械式进食,最终将自己噎死。”
“什么!?”安德森局长的胡子上下抖动着,“这真是匪夷所思”
“这种方法也就只有南部海民和某些对植物学极其理解的人才能知道,法医没能查出来倒也正常。”艾米莉娅淡淡的补充,“…….我跟踪泰特斯到了啤酒巷一带,我们完全可以抢先将其抓获。”
沉默良久,安德森局长用指节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找让约克带两队人跟你去啤酒巷搜索…别这么看着我,艾米莉娅,你跟约克认识的时间最久,如果你多了解下,就会发现他其实不是那么惹人厌。”
“你误会了,泰勒老爹,我只是在苦恼能让约克那种家伙都能听懂的指令该如何下达,这很让人伤脑筋。”
“好了,去吧,拿着这道手续去找约克,这样他能明白些。”安德森局长在一张纸上签下了名字,将其递给了艾米莉娅,艾米莉娅看都没看,只点点头便推着我往门外走。
“再见!安德森局长。”我对安德森局长敬了个礼,他则微笑回应。
“对了,是L”,艾米莉娅原本就要离开的身影忽然停下,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报纸,“那上面的填字游戏。”
说完艾米莉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郁闷的泰勒老爹关在了办公室里,侦探这才像是大仇得报般笑了笑,说道,“那么,去通知约克他们,我们去跟泰特斯先生,玩一玩捉迷藏。”
“嫌犯名叫泰特斯,是个南方海民,身高约一米七六左右。要注意凶手极具威胁性,他曾在军中服役,身手矫健,且可能携带武器。你们几个,从第四街区开始搜索……”格雷警官从容不迫的下达指令,十余名警员分散开去,格雷吩咐完后向我和我的同伴走来,“艾米莉娅小姐,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啤酒巷包围起来了,我可以向您保证,任何一个人都没法从这里逃出去。”
“非常感谢,”艾米莉娅认可的点点头,颇为玩味的问道,“你确定让约克一个人处理案件不会有什么问题?以他的性格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我相信约克组长。”格雷警官勉强的笑了笑,但也没有为约克警官辩驳什么,我开始有点心疼留在警局的约克警官了。
比起这个,也许过不了多久,警员们就能将泰特斯抓来,持续数日的追捕终于将要结束,我相信真相的报道一定能再次轰动威斯顿——由大记者兼侦探助手的夏洛蒂报道。想到此处我再次看向我的同伴,银发的侦探在夕阳的余晖下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唔嗯?夕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依然没有好消息传来,就连格雷也带人又搜查了几遍,艾米莉娅的脸沉了下来,原本胜券在握的神色早已荡然无存。啊!不知身在何处的约克警官站起来了,瞧呀,那是多么阳光的笑容啊。
“除去所有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侦探摩梭着下巴,叹了口气,“泰特斯提前离开了这里!”她皱着眉头,来回跺着步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啊?呃,会不会是泰特斯出去吃饭了,我偶尔也会这样的。”我小心的同艾米莉娅说道。
艾米莉娅愣了一下,如同灵光乍现,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喊道,“我知道了!夏洛蒂。”
“什,什么?”
“我们得去一趟白鬓马街。”来不及多做解释,艾米莉娅率先往街巷跑去。
艾米莉娅跑得飞快,好几次我都差点跟丢,好在这里离俱乐部不算远,等到了俱乐部门口时我已是气喘吁吁,眼冒金星了。艾米莉娅不多耽搁推门想要进去,竟发现推不动,正待要敲门,兰伯特管家却从屋外的别院中走了出来,老管家略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嗯…我似乎在哪见过你们。”
“几个创始人到哪去了?”艾米莉娅急迫地问道。
“他们今晚会到米歇尔餐厅聚会,所以今晚俱乐部不开门,”管家又说道,“如果您想是他们的客人的话可以等到明早再来。”
“正如我所想,”艾米莉娅皱了皱眉,转瞬又释然,“是了,他们肯定是发现了泰特斯闯入后紧急召开了会议。”
“那现在怎么办?”我有些担心地说道。
艾米莉娅看了一眼怀表,“想要阻止他,我们得跟时间赛跑了。”
米歇尔餐厅因其拥有多位兰森戈宫廷御厨而得名,虽然无法考证,但管他呢,在联邦旅行指南已经把它夸上了天,我已经期待许久。诺维斯广场车来车往,穿着华丽的妇人挽着绅士的手腕走进皇家大酒店,即使是门前接待的侍者亦是衣着考究,一楼大厅有着雕像喷泉,从两侧的旋转楼梯上去则是一张张铺着雪白桌布的圆桌,镶金边的水族箱中有着五颜六色的鱼,将个个座位隔开,营造出如同置身于海底般的感觉。
“手脚都给我麻利些,德林,别去摆弄那几个空盘子了,你这傻瓜,天生的傻瓜!你老是这样子,快去带那几位绅士到三楼包厢去,快,跑起来。马克,再拿份冰激凌送到306,那位女士要求不要放杏仁碎,还有你,新来的,赶紧把菜端上去,还愣着做什么,你想等炖菜凉掉吗?”
皇家大酒店的经理挥舞着双手,像是演奏厅里的指挥家,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一刻停止下来,时而愤怒、时而愉悦、时而谄媚讨好、时而威严满满。经理昂首阔步的来到大厅,像是巡视领地的君王。
“两位,这里不能停马车!”忽然,门外门童的喊声吸引了经理的注意。经理抬眼一扫,低低吹了一声口哨,朝一旁的侍者努了努嘴。侍者会意,加快脚步拦在两个女士前面,经理一边擦拭那副金边单框眼镜一边瞄着门口的动静,片刻后,他的眉头皱成了个难看的漩涡,但随即又变回了那副高傲且有些刻薄的嘴脸,“退到一边去,麦克,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就是为什么我是经理而你只是个服务生。好了,两位——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
“我们要找威斯顿远洋俱乐部的几位创始人,他们有危险,快带我们去找他们!”
“哈啊……”经理的脸上带着笑,但却像是用加了柠檬汁的限量咖啡一样令人讨厌,他的语气一如既往,“恐怕,我并不能帮到你们,俱乐部那几位贵宾都在三楼包厢中,可瞧,”他用指头从我和艾米莉娅身前扫过,“像您这样的‘贵客’显然应该在二楼用餐,我可不能让你们去打扰几位绅士。”
我的牙磨得咔咔作响,悄悄将袖子撸了起来。艾米莉娅的动作却比我更快,嘣的一下拳头已经陷进了经理满是皱纹的笑脸上,干净利落的直拳!侦探沉着脸,扭了扭手腕,“抱歉,我们没时间耽搁了。”
周围人乱作一团,我们趁机跑到了楼上,艾米莉娅飞快说道,“我们分头行动,夏洛蒂,我从右边上去,你走左边,一定要阻止他们吃下食物,”她似不放心般眨了眨眼,又嘱咐道,“你也不许吃!”
“我,我当然知道啦!”
尽管我的同伴并不承认,但这个时候的侦探小姐不可避免的带有鲁莽冲动的坏毛病,在事后艾米莉娅向我转述她接下来的经历时,她的表情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
艾米莉娅出现在楼梯口时吓到了一个正在下楼的侍者,那家伙端着托盘险些摔倒,侦探一只手拖住掉落的瓷盘并将其送回侍者手上,眼睛却一直打量着走廊两侧的房门,每处常人无法察觉到的细节都在为她指路,艾米莉娅速度不减,飞快地将一间间房间排除。
“就是这里!”艾米莉娅眼中闪过一道光,一头扎进了310包厢中。水晶吊灯微微晃动,包厢内一片狼藉,两个人伏在圆桌上,纯白的桌布被另一个倒地的人扯掉,碗碟俱都翻倒食物也倾倒在桌上,散发着香味的油汁顺着桌沿滴落到地上。艾米莉娅喘着气,急忙俯下身检查地上那人的呼吸,稍顷,她皱着眉收回了手,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忽然,艾米莉娅注意到地上那人的脸上那夹杂着惊慌、不甘以及渴望的表情,而他最后看向的方向是——艾米莉娅猛地扭头,一个身着侍者服饰的人影正从盥洗室中夺门而出。
“站住!泰特斯。”艾米莉娅追了出去,泰特斯身形顿了一下,但又立即朝楼上跑去,侦探紧随其后也上到四楼去。
几盏昏暗的煤油灯和窗外微弱的光线映照在四楼存放的旧桌椅以及装着货物的木箱上,微尘在空气中沉沉浮浮,就连地板上也被它们占领。
泰特斯在一面巨大彩色琉璃窗前停下,他缓缓回身,从那对深沉的眼睛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静。”艾米莉娅观察着这几天以来的从未谋面的对手,他有着一对薄唇、高颧骨、深陷的眼窝以及突出的眉骨,脸上的皱纹铭刻着半个世纪的风霜。侦探紧盯着对方的双手,问道,“你为什么不往楼下跑,是担心有埋伏吗?”
“你从哪里得知我的名字的?”泰特斯缓缓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沙哑和些许南方口音。
“哎呀,失礼了,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呢,”艾米莉娅嘴角带起一丝骄傲的笑,“我叫艾米莉娅·艾德勒,是整个威斯顿最好的侦探。”
泰特斯沉默着,侦探警惕的与之对峙,她不是很着急,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有利。良久泰特斯微张开口,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他的手却从袖口中伸了出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艾米莉娅。
艾米莉娅瞳孔一缩,提前朝右一滚,砰的一声枪响,子弹险之又险的擦身而过,她喘息着躲到了一摞木箱后面,暗骂一声后艾米莉娅大声喊道,“还要负隅顽抗吗?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始终清楚我要做什么。”泰特斯摩梭着他那支特制的银色左轮,又填上了一枚子弹,他的手很稳,就如同他走向艾米莉娅的步伐一般。他那沙哑的嗓音透出怜悯与不容置疑,“我对你接下来的遭遇——感到抱歉。”
突然,从木箱后面飞出一个黑影,泰特斯枪口一抬,砰!黑影应声而碎,但同时却爆出了大量的粉尘,泰特斯大惊,“胡椒!?”他咳嗽着,赶忙用手捂住口鼻,就在这个时候,艾米莉娅飞身而出,带着惯性狠狠地撞向泰特斯的小腹,泰特斯闷哼一声,同艾米莉娅一起滚到地上。
泰特斯的手枪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但他很快就爬了起来,反观艾米莉娅就没这么走运了,她的后脑勺不知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但她的本能还是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可泰特斯比她还快,他直接骑到了艾米莉娅身上,铁钳似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了艾米莉娅的脖子。
侦探艰难的与之角力,但缺氧影响了她——胸口的沉闷感愈发强烈,艾米莉娅能感觉到肺叶里的空气正在变得浑浊。
意识逐渐模糊,艾米莉娅口中挤出细不可闻的呼喊,“夏…夏洛蒂……”
忽然,有破空声从泰特斯背后响起,他本能的想要闪开,但已经来不及了,沉闷的撞击声中,叮咚叮咚——锵锵!木凳先生闪亮登场!但其实是夏洛蒂小姐哒。泰特斯惨叫着滚到一边,而木凳先生并不打算放过他,砰、砰、砰几声后木凳几乎散架,泰特斯则连滚带爬的躲开去。我丢掉手中的凳腿,俯身查看艾米莉娅的状况,“艾米莉娅!艾米莉娅!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艾米莉娅咳了两声,然后大口喘着气,良久,才有微弱的声音传来,“你来的真及时,夏洛蒂。”
“不能再好了,团队合作!亲爱的。”我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艾米莉娅。
“唔,夏洛蒂…你抱得太紧了……我可不想最后被你勒死,”艾米莉娅涨红着脸,猛拍着我的后背。
“哦,抱歉艾米莉娅,我太激动了。”
艾米莉娅缓缓站起,掸了掸衣服上沾到的灰尘,走到我的身前。楼下有喧闹声传来,刚刚的骚乱已经吸引来了威斯顿警察厅的人,艾米莉娅看了看艰难站起的泰特斯,说道,“不可否认,泰特斯先生,你很厉害,但也到此为止了,接受审判是你躲不掉的命运。”
“审判?不,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我的灵魂得归风暴的拥抱,那是每个自由之民最终的归宿。”泰特斯目光始终坚毅,我自始至终没有从中看到哪怕一丝恐惧、犹豫,他叹息了一声,说道,“但我承认,侦探,你赢了,你是个可敬的敌人。但我将完成我我要做的——所以,我也没输。”
“什么?”
泰特斯眼眸微抬,忽然扭头冲向那扇圆形的琉璃窗,哗啦一声,琉璃窗支离破碎,泰特斯的身影定格在五彩的琉璃碎片当中,炫目、凄然,随后一同坠落——像是戏剧的落幕。我有些不敢置信的趴到窗前查看,泰特斯死了,所幸没有砸到人,楼下已经有警员将现场围了起来。
我有些无措的扭头看向艾米莉娅,却见艾米莉娅正在往身上藏什么东西,“你在做什么?艾米莉娅。”
“没什么。”我的同伴这么说着,嗯?我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丝不自然,还没等我接着追问,艾米莉娅已经一抖风衣,回身朝楼下走去,“我们该走了,夏洛蒂。”
“等等我,艾米莉娅,你在衣兜里藏了什么?唉?别走这么快啊,唔啊,你怎么还加速了,等等我!”
罪犯神似血字的研究里的那个
我的上帝啊.
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