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梦半醒的AZ
让我看看,这东西开始录了吗?哦,磁带开始转动了,真不错,应该是开始了。该死,高科技玩意就是难懂。
请原谅我现在这颤抖的声音,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还能保持冷静可不是一件易事。呼,请允许我调整一下呼吸,呼,好的,让我们言归正传吧。我叫阿撒泻勒,是一个民俗学家。相信我的口音已经暴露了我是一个英国人,是的,我出生在伦敦,大学就读于剑桥。我的导师是大名鼎鼎的杰罗米教授,没错,那个发现了印第安人遗迹群的考古学家。或许是兴趣,或许是天赋使然,我并没有跟随导师的脚步,而是成为了一名四处奔波的民俗学家。我一度在圈子内小有名气,我本人也颇为自豪。但在今天,我,我后悔了。该死,或许当初应该听从导师的话,我根本就不该……
哦,抱歉,扯远了。请理解我的自言自语,这只是我调节情绪的一个习惯。今天是1921年9月,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可能是11号或者是12号,或者是13号。哈,魔鬼数字,那倒是能解释我遭遇的这一切……我正处在一艘轮船上,风和日丽号,好像是这个名字。这艘破破烂烂的小船现在正航行在大西洋中部,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上一星期我就能回到英国。但有时候你必须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去想。这段录音是为了在我记忆还算清晰的时候把事情完整的记录下来,天哪,我不愿去回想,但我不得不去想!另一方面就是如果我出了意外,淹死了或是被其他什么东西杀死了,我希望有人能发现这个机器,能听到我现在的这番话,至少把真相公之于众。
我本想用笔记本记录下来,但我的,我的手它一直抖个不停,就像喝多了酒的醉汉一样,但实际上我滴酒不沾。呼,这房间真冷,我需要去生个火……好了,我的手冰凉冰凉的,如果有镜子的话,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和一具尸体一样苍白,我不停的在冒汗,冷汗,丝毫没有温度的汗,我……不好意思,又扯远了。呼,深呼吸,我要继续说下去了。
在一个月前,周一或者周二,我记不太清了。我作为嘉宾被邀请去密大办一个关于民俗与考古的讲座,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老实说,我当时感觉有些受宠若惊。那是节很平常的课,同学们很配合,我准备的材料基本上都讲完了。就在我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一个人叫住了我。他穿着密大的校服,头发乱糟糟,脸色很苍白,像是有点营养不良。我打量了他几眼,认出他是刚才在讲座上坐在最后排角落里的同学。我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笑着问他什么事。
我以为他是来问有关刚才讲座的问题,但实际上并不是。他缓缓地开口问我知不知道雅典卫城,是否对这方面的事有了解。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沙哑,听上去有些和他的年龄不符。我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方面的内容并点了点头,作为一名民俗学家,对于有着悠久历史的希腊肯定是向往的。我本以为他只是对于雅典卫城十分好奇,并没有太在意。可他接下来的话让我一下子来了兴趣。
“我叫爱德华”
“两周后就是雅典卫城百年一次的祭典,听了阿撒泻勒先生您的课,我认为您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民俗学家,我想我需要一个像您这样的专家来与我同行。我定了今晚的船票,七点,印斯码头。如果感兴趣的话请准时赴约。”他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消化着刚才他说的一切。
是的,不会错的,这段话让我记忆犹新。也正是这段话打开了禁忌的大门。我的好奇心,那死神的使者,引领着我一步步踏入地狱。该死,如果我当时没有和他搭话,如果我当时早一点……
好了,冷静下来阿撒泻勒!抱怨是无意义的,只会浪费时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事情的经过被埋在岁月的尘埃中之前把它保存下来。
我当时就好奇他是否提前打听过我的情报。因为就在几个月前我的老师在一处古墓中发掘出了一件希腊风格的雕像,那是一个不知什么金属制成的黑色蟾蜍。他一度想亲自前往雅典探究其来源,却因为身体不适而放弃,于是这雕像就到了我的手上。我当时天真的认为我正好可以顺便完成老师的愿望,于是当晚毫不犹豫的赴了约。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对那个叫爱德华的学生放下戒心,在出发之前拜托了我的一个朋友去打听一下他的底细,一有消息就拍电报给我。无论如何,我在做了充足的准备之后,当晚便登上了那艘船。驶向希腊,驶向雅典卫城。
爱德华不爱说话,平日里为数不多的对话也只是和我讨论一些很偏门的历史问题,有些还涉及一些早已被铲除的邪教组织。这些问题我并不想和他进行深入的探讨,便常常以“不知道”和“不清楚”来搪塞他。我们两个就这样度过了颠簸又沉默的两星期。
到达雅典的那天天气十分晴朗,空气中弥漫着大海的气息,很少有见不到阳光的时候。这是在开满工厂的伦敦所体会不到的。我们住进了一家叫凯夏的旅店,我们一人一个房间。饭后,我提议要去四处走走,爱德华却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推辞了。
“两天后就是祭典了,我要在这之前养精蓄锐。”他是这么说的。
于是在当天我看到了爱琴海,看到了艾加里奥山和帕尼萨山,甚至还远远的观赏了这次的目的地雅典卫城。那里人头攒动,像是在为祭典做准备。我本想凑近点去看,可是因为晚饭吃的太饱的缘故,只得先行回到旅店解决生理需求。要知道,我一向吃不惯太辣的菜。
可当我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却看见爱德华慌慌张张的走进了他的房间,这一下引起了我的警觉。于是我走进房间一看,我的行李箱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虽然已经被收拾整齐了,但还是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幸运的是,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很显然,我的提前回来打乱了爱德华的计划。我本想亲自质问他,但考虑到我也没有什么损失,我就权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虽然第二天我们二人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我更换了房间的钥匙,并且在祭典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去镇上的邮局接收了朋友发来的一封电报,关于爱德华的。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只有两个叫爱德华的,一个是位教授,另一位出身于著名的灵媒世家,在最近死于一场枪击案中,胸口被子弹贯穿。小心,你可能被骗了。”
电报的内容让我的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爱德华,他就是个骗子!可是他有什么目的,我一个民俗学家根本不会有多少积蓄,或许他只是为了参加这次祭典而对我说了谎。
现在看来,我的自大害了我。当时的我并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没有立即和他翻脸。我只是不动声色的回到了旅店,在月色的轻抚下,静静的等待着第二天的祭典。
祭典如期举行,成千上万来自世界各地的人聚集在雅典卫城下,观看着传承了几千年的古老仪式。我近乎狂热的欣赏着数千年前雅典人曾为了祈福而跳的舞蹈,用我那拙劣的描写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但爱德华他,他当时的表情很奇怪。他的确脸上是挂着笑容,但不是那种高兴的笑容,不是那种看到自己一直渴求的东西而心满意足的笑容。那笑容……哦,天哪,如果我当初能早一点发现……
那是一只狮子,凶猛的捕食者看见诱人的猎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时所露出的残忍的笑容,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像神话传说里食尸鬼看见眼前充斥着腐烂尸体而迫不及待的冲上去啃食一般。而当时的我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呼,怎么还是好冷,这火明明烧的这么旺……该死,接下来的事我已经不想去回忆了。我的烟早就抽完了,别说是烟,我现在真想给自己来上两针吗啡,太恐怖了,恐怖到你肯定无法相信我现在的精神状态。但不论是谁现在在听,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没疯!我说的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这次祭典将持续一天一夜。在中途,爱德华突然将我叫了过去,他说他得到了一位大祭司的邀请,可以带我们去更前排的位置近距离观看。饱受身高困扰的我自然高兴不已,但联想到眼前的爱德华只是一个冒牌货这个事实,我却一下子警惕了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辞了。他听了我的借口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便自己一个人离去了。我本以为可以继续安静的欣赏祭典,可胃里突如其来的翻江倒海打乱了我的计划。不得已,我只好离开座位去寻找公共厕所。或许因为是古建筑的原因,厕所修建在一个异常偏僻的角落。很快我解决了生理需求原路返回经过一处幽暗的小巷时,我的后脑突然感受到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钝器敲击了一样。我当时最后的记忆是我趴在地上,眼前爱德华那张布满笑容的面孔正逐渐变得模糊……
该死,我当时的注意力全被祭典吸引了,根本没注意到这家伙在我的水里下了药。
当我的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耳鸣让我一时间无法认出周围的环境。四周非常昏暗,我的眼睛过了许久才适应了这几乎无光的环境。我挣扎着坐起身来,想要弄清楚我被那个爱德华带到了什么地方。
我简直不敢相信接下来我所看到的一切。我似乎是被带到了一个洞窟之中,四周十分宽阔,充斥着一股潮湿的,混杂着腐烂的恶臭的气息。地面上布满了潮湿的泥土,我整个人就瘫坐在上面,面前是正在辛勤劳作的爱德华,他正在地面上用手里的东西涂抹着什么……
头顶上的一支火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就着这股光芒,我毛骨悚然的看见了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盛满了粘稠的暗红的颜料的桶。不,那根本不是什么颜料。直冲鼻腔的血腥气让我的大脑迅速做出了判断,那分明就是一桶鲜血!
同时我也彻底看清了我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布满苔藓的岩壁上正在滴着水,洞穴上方悬挂着一些像蝙蝠一样的生物。在黑暗中未知的幽深之处出现了一些黝黑而神秘的通道或地洞,看起来就像岔出去的巷道。我昏过去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一定还在雅典卫城附近。一想到雅典卫城地下竟存在这样的地方,我不禁毛骨悚然。
“这里还需要……六边形……偏方三八面……不,还不够……抓紧时间……撒托……”
我的耳鸣在逐渐减弱,以至于能听清一些爱德华那断断续续的低语。他的语速快的惊人,声音颤抖着,那是一种兴奋的颤抖。我听出了他正在压抑着,那种压抑,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狂笑起来,就会用手中的鲜血浇灌自己的全身。我害怕了,硬挺着站了起来,而不幸的是我发出的微弱响动也惊动了爱德华。
“啊,你醒了,我亲爱的阿撒泻勒先生。”他转过头,嘴角咧开向我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可在我眼里,那无异于恶魔的微笑。
“你,你想干什么?我……”
“嘘!”
还未等我说完,他用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下打断了我的话。
“请保持安静,我的先生。要知道,我本可以让您永远保持安静。”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在手里晃了晃,那是一把左轮手枪。“但让我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神迹未免有些太过寂寞,于是我邀请您,阿撒泻勒先生,随我一同聆听神的启示。”
说完,他转过头,接着用那些鲜血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个古怪诡异的符文。
“疯,疯子!你疯了!你个冒牌货,你到底是谁!”我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说出的话都有一些破音。
“啊,想必您一定是听说了那些关于我的事。不用担心,我并非冒充者,我便是爱德华本人。”他笑道,脸上的表情让我联想到了教堂里的石像鬼。
“至于目的,无意冒犯我的先生,我只是为了这个。”他将一个东西放在了地面上那摊鲜血的正中央,那是一个雕像,正是我从伦敦带来的我老师给予我的雕像。
“请原谅我的偷窃行为,因为您几乎不可能直接将它交给我。不过,既然您一直无法参透这个雕像的秘密,不如物尽其用,让我来为你展示它是如何唤醒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
他将已经空了的铁桶丢到一旁,开始脱下身上的衣物。在昏暗的火光中,我看见了他的胸口有一个骇人的洞——那是心脏的位置。那个洞里充斥着一团黑色的物质,和周围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当我想仔细观察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那团黑色的胶体一样的东西突然裂开来,从中冒出一颗眼球,死死的盯着我。我被吓的跌倒在地,为数不多的残存理智正在我的耳边怒吼。
逃离这里!快跑!快!
“不用害怕我的先生,我早已受到神的眷顾,被神指引而来解除神的封印。”他微笑着走进了那团血画出的图案,用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了那个神像上面。
“接下来,请和我一起恭迎神的降临。”
几乎是在同时,大地突然震动了起来。我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手臂上的汗毛全部立了起来。有种东西,是的,有种东西要醒过来了,我能感觉到。就像是被野狼的视线盯上的兔子,我出于本能的恐惧在一瞬间击中了我。我想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地面似乎开裂了,某种绿色的液体从大地中渗透了出来。不像是岩浆,那种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很快整个洞穴充斥着绿光。我听见了尖叫声。是的,我没疯,我没有疯!我当时真真切切听到了尖叫声,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男人,女人,小孩,那些尖叫声混在了一起,盘旋着,在我耳边回荡着。那叫声中满是绝望、痛苦、哀嚎,那是只有人在濒死前才能发出的叫声。而爱德华,他正高举双手欣赏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笑声甚至比那些尖叫还要刺耳。
地面开裂的更加严重了。在那绿色的潮水中,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蟾蜍般的身影正缓缓浮现出来。那个身影十分巨大,他的一只爪子已经伸出了地表外。那是一个布满绒毛的黑色巨爪,看上去有三四米长。天哪,我不敢再回忆了,天知道爱德华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放出来。不,我没疯,他才是那个疯子!
我在想,地狱也无非就是这种场面吧。
幸运的是,求生的欲望让我战胜了恐惧。我不顾一切的爬了起来,从背后一下子将爱德华扑倒在地,去抢夺他手中的枪。我们在绿色的地面上翻滚着,全身沾满了那种恶臭的液体。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死死地将那把左轮握在手里。挣扎间,不知谁扣动了扳机,枪响了。我的腹部传来一阵热流,我低头看去,鲜血已经染红了我的衣服,紧接着又是两枪,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耳边传来爱德华那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的先生,带着绝望死去吧,你将成为神的第一个祭品,哈哈哈哈哈…….”
我不想死。当时我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或许是疼痛刺激了我的神经,我用尽全身力气掰开了他的手指,将那把枪夺了过来,然后抢在他抢回去之前把它对准了他的脑袋。
“砰!”
爱德华的鲜血混杂着脑浆和骨渣溅了我一脸,是的,他死了,我亲手杀了他。我一把推开他的尸体,捂着腹部的伤口开始没命的往反方向跑去。我的灵魂早就在目睹完这一切后离我而去了,只剩下了我的肉体麻木的跑了出去,从雅典卫城的一个地道中爬了出来。
我活下来了。是的,我直到现在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居然活下来了!
我马不停蹄的回了旅店,果然我的东西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物品,立即出发去了码头。我身上那件布满鲜血与肮脏绿色液体的衣服早就被我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能从刚刚经历的一切中缓过神来,脸色惨白的吓人。最后,我用三倍的价格买到了一张船票,登上了回国的旅途。是的,就是我现在所处的这艘船。
在处理完这一切之后,我才想起我腹部的伤口。不知为何,它已经许久没有疼痛过了,以至于我都忘记了这回事。当我掀开我的衣服查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是的,就在那一刻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否已经彻底疯了。
我的腹部根本不存在任何的伤口,一切都像是最初那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要讲的就是这么多了,在这一周里,我每晚都会梦到那天的情景,我梦到爱德华的笑容,我梦到巨大的蟾蜍状的邪神!每晚都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在默念一个名字,一个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名字。该死,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总之,如果你听到了这盘磁带,请务必把我的经历公之于众。让我的老师,我的家人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就到这里了,我感觉我的喉咙十分不舒服,该死,我需要水……
警长洛克伍德默默地关上了空转的录音机,点燃了一根雪茄。旁边,一群法医正围在尸体周围做着笔录。
“尸体皮肤百分之七十缺失,被一种黑色的粘液状物质取代,成分未知。尸体腹部被刨开,根据创口处撕裂痕迹确定是从内部撕开的。其胸腔双肺缺失百分之四十五,心脏完全丢失,横膈膜被撕裂。腹腔胃部破裂,大肠和小肠被外力拖拽至体外。所有脏器的外部呈黑色,根据化验结果分析,其体内血液含量不足生前的百分之一。”
那个法医眉头紧皱,很显然,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死状如此凄惨的尸体。洛克伍德猛吸一口雪茄,脑海中思索着刚才听到的那卷磁带。
“头儿,有消息了。”
“嗯?”洛克伍德看着刚进门的下属,“查到报案人了?”
“是的,我们成功找到了当时的接线员,并询问了他整个的报案过程。”
“那个接线员说,报案人只是说了案发地和‘有人死了’这几个字,他的声音十分僵硬,就像是得了重感冒一样,鼻音很严重。”
“对了头儿,那个接线员还回忆说,报案人自称……”
“爱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