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

 

旧帝国E78移民地废墟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已有数十年了，在来自7个不同文明的形制各异的定点防御建筑的包围中，赌场、酒吧、飞船旅馆之类服务设施从重力阱边缘一路深入遗迹内部，甚至建到了古战舰的空壳里。不过，这个距离文明世界几千万光年的深空景点的跳跃道标系统却依然没有安装任何补助重力阱稳定器，游客飞船必须自行跳跃入场。所以，除了零散路过的大中型战舰和偶尔来怀旧的人类战舰，到这里观光的就只有几条固定航线的深空旅游舰，它们运载着一批批来自各个新兴文明、大多有钱没处花的成功者来看古代人类文明的尸骸。随着来访者的增加，一些令人不安的谣言在酒吧里流传：一条独自到来的旅游船被旧人类战舰袭击，游客几乎都被做成了肉干挂在空间站废墟里，有几个逃出来后精神失常；一伙游客在废墟深处的旅馆周围探险时遇到了旧人类，统统被抓起来做成了人棍，有个人棍被旧人类扔了出来才获救，但再也出不了疯人院了；某个建在空间站废墟里的旅馆有条扭曲的回廊，在特定的时间穿过去就会来到旧人类的巢穴；不分男女都有游客在洗澡时被旧人类偷窥甚至掳走，等等。在这些谣言里，旧人类被描绘成嗜血的怪物，会用有力的大手抓起受害者并飞回黑暗中。

 

显然，这和现代人类印象里的祖先形象完全不符。旧人类，或者说地球分裂前的人类，从来不是一个肉体派的种族。所以现代人类大都觉得这些是谣言。E78一带确实逐渐高发的针对落单游船的海盗袭击和猎奇杀人肯定是现代人类做出来的。也许有人刚刚在体内装配并激活了几个有机转换炉，想搞点有机杂物试试运转情况。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壮大人类声威、遏制到人类遗迹观光的行为的事，所以各大现代人类聚居区都不怎么想管。不过，也有一些人类赏金猎人看中了新银联空间旅游局开出的高额报酬，跟其他文明的赏金猎人组队前往E78。一路上，猎人们讨论着这次要采用的战术，考虑到凶犯攻击的都是弱小的游船、从未出现在哨戒炮视野里，他们普遍认为要封住E78周边的跳跃路线以便阻止凶犯逃跑。不过，乘坐人类赏金猎人跟来的几个人类研究员有不同的看法：凶犯不会逃出E78，凶犯制作多种生物干尸并投弃的行为其实是在吸血。

 

某个瞬间，毫无预兆地，从搜索队的视角看，宇宙的背景变成了浓浊的血红色，所有星星都消失了，E78成了唯一能锁定的重力阱。在红色光芒的包围中，废墟活动了起来，一座接一座古建筑的外壳滑开，露出连结着不知何种距离之外的宇宙的空间裂口，从裂口里浮现了巨大的旗舰级炮塔编组。比猎人们的小飞船还大的虚空爆弹咆哮着撕裂空间向他们掼射而来，它们的事件视界组成了一场由黑洞构成的冰雹。爆弹还没命中，潮汐力就把猎人们和他们的飞船一起碾成了饼状，液体和气体嘶鸣着逸散到真空里，留下硬结成一团的干尸。虚空爆弹的三重闪光过后，废墟不知何时移回了原位，而搜索队飞船里的每一个亚原子微粒都被强制衰变了，只剩下干尸漂浮在静默的废墟间。然后，宇宙封闭状态解除了，在群星无言的注视中，慢慢解除隐形的联邦战列舰打开了牵引光束，把干尸整理起来打包摆放在空间站集装箱里。

 

对E78的搜查只能就此完结，不过E78事件的余波还远没完结。几个不知何时逃出了E78从而躲过宇宙封闭场的人类赏金猎人和他们携带的研究员开始著书立说，大谈徘徊在旧人类遗迹里的太空吸血鬼那可怕的黑隐战列舰编队：它们对所有常规探测手段隐形，能使用吸血光束隔着船壳吸干受害者的鲜血。他们的一些作品被改编成了全息电影与互动游戏。而E78那惨遭全毁的观光设施已经成为新的观光景点，几个大财团设立了观测站、提供用超大口径全息望远镜观看E78的旅游项目。联邦政府对此还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红月是以人类为恐怖形象的、不使用旧元素的克苏鲁神话。旧人类，也就是我们的读者这样的人类，是这次恐怖的对象。
 
当然，因为我们读者都知道旧人类一点都不可怕，所以采用了大家都很熟悉、容易理解的“吸血鬼”这一概念。我们在很多故事里都看过变成了吸血鬼的旧人类，他们中有一些比读者更旧，比如德古拉这位兄弟。不过，红月里的太空吸血鬼其实是新人类，也就是读者们的后代进化的产物。他们不是邪教徒，而是在遥远到不知有多远之处列队迁徙的旗舰编队，他们的武器可以跨越次元展开攻击，吸血的效果不过是那种武器攻击时附带的次要的、自发的物理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