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我们眼中的空虚之物映射出存在的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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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到这篇已经发黄的手稿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就如同灵怪小说一般,在一个下着磅礴大雨的夜晚,我照常结束报社的工作步行归家,雨伞的发明是一件神奇的造物,这项由遥远东方古国传来的工艺品,改变了人们日常出行的习惯,现在我就像是一个顶着大荷叶的毛头小子,跨越了四千年的路程,在昏暗的路灯下蹒跚前进,硕大的雨滴顺着不明来处的妖风,从黑色的尼龙伞下钻入路灯下可怜的人儿单薄的毛衣。
我不得不将自己的外套裹得更紧一些,以免更多的雨水顺着这股该死的怪风流入我怀里的公文包,公文包里并没有存放什么重要的物件,无非是两篇明日在阿卡姆公报上需要发表的短篇小说原稿,说实话,我并不看好这两篇小说的内容与作者,当然不是因为这两篇稿子需要我早起送到到印刷厂而耽搁了我的私人休息时间,而是作品本身是描绘在伊比利亚半岛的威尔逊港口最近发生的怪闻,恕我直言,在我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基于自己奇怪的主观意识和过分的浪漫主义哲学产生的臆度。奈何无聊的人们总是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感兴趣,而且对于这种描述未知事物的东西报社也总是乐于刊登,娱乐至死的前提,是对于劳动人员的无情压榨,以导致我在狂风骤雨中还要顶着一把防风性极差的伞在半夜归家。
我扯了扯自己的帽子,看见前方忽明忽闪下的路灯,就明白离自己温暖的小屋不远了,我现在只想窝在沙发上喝一杯热可可,然后躺在床上进入美好的梦乡……当然,如果沙发和毯子上没有那些刺眼的补丁是更好的。在我加快的脚步,从前方我会经过的阴暗小巷中传来的一阵哀鸣声和咳嗽声不禁让我眉头紧皱,这里最近治安可不太理想,鬼知道里面会不会冒出一名拿着尖刀的土匪向我勒索钱财。想到这里,我几乎是小跑一样的从巷子前经过。
“有谁在那里吗?”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我急促的脚步声,总之,巷中传来的声音减缓了我的速度。
“请求……你,帮……帮……我,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住在前方贝克街6号的威尔逊先生……“虚弱的声音传来,苍老带着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此人的喉咙,每吐出一个音节都会有风从那可怜的发声器中漏出来,让人不由想起了秋天老旧的农场中,原野上的老式风车转动的刺耳吱呀声,十分的让人不舒服,我想每一个拥有良知的人在听见这个声音后都会本能的升起一丝悲悯,从而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
我躲在墙后面探出半个身子,警惕的看向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巷子中,借着路灯的余光,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他的身下铺着几块硬纸板与报纸,身上穿着一件类似袍子的带兜帽长衣,由于头上带了兜帽的原因,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从兜帽下冒出来的苍白的胡须和苍老的声音来看,此人应该年纪不小了,他蜷缩在一个垃圾桶的旁边,没有撑伞,也没有用任何的遮蔽物盖住自己的身体,光着脚,任由冰冷的雨水从昏暗的天空上倾盆而下,他浑身颤抖,看起来冻得不轻。
”里面的……先生,我想……你现在的状况不是特别的理想,需要我帮助你叫一辆救护车吗?或者,我直接叫那位威尔逊先生来将你接回家中。“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我还是停下了脚步,试探性的向小巷中的阴影询问道,此刻,在我的映像中已经主观的将这个人与乡下来的投奔亲戚的流浪汉联系到了一起。
“不不不!”那流浪汉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从阴影中冲了出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他突然冲到我的面前,紧紧握住我的手,浑身激动得颤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但是他的手如同火钳一样握着我的手腕,我惊惧的看着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甚至发现他那双枯槁一样的手上突出的血管下,有着一丝丝绿色的流动,得幸,我也得以看清了此人的面貌,出于恐惧,我还是不由惊呼了出来,兜帽下是一张干枯苍老的脸,如同阿拉伯传说中跑出的食尸鬼一般,褶皱的皮肤如一张被揉碎的纸张披在那畸形的脑袋上,扭曲的五官像是被硫磺侵泡过一般,就这样挂在那糟糕可怖的脸上,花白的胡子看起来也是很久没有打理过的,杂草般的从颈子的根部爬得满脸都是,随着这人的呼吸而抖动。他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我甚至害怕下一秒他的眼珠会从眼眶中直接掉到地上,我倒是但愿他掉到地上,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逃跑的时候利用地形优势将他甩掉。
“好心的人儿,不要声张,我不是什么可疑的匪徒或者强盗,我对于您的善心感到由衷感谢,但是您不需要为我做其他任何的事情,你只需要将这东西交给……”他说着,从袍子里掏出一个块状物体,也不顾我的反对,强行的将这个东西塞到了我怀中的公文包中,
“住在贝克街6号的威尔逊先生!这对您只是举手之劳,我保证没有任何危险!您就当帮助我这个可怜的命不久矣的老汉感受人间最后一次温暖。此外,这是我的对于您帮助我的一点感谢……”说完,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叠由废旧报纸包着的块状物体,从废旧报纸破角中,露出了一张最大面值的阿卡姆货币的花纹,如果这厚厚的一···叠全是这种最大面值的钞票,也不乏是一笔令人满意的报酬,他再次不顾我的反对,强行塞到了我的怀中,在感受到怀中那份沉甸甸的令人心安的报酬后,我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腕,我捏着好不容易的解放的手腕,说实话,我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但是如果只是单单送一封信件的话,那么对于我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的帮忙而已,况且在这座经济物价都偏高的城市中,这份突如其来的钱财也够我潇洒好一阵子,对于我来说,贝克街跟我的家只隔着两个街区而已,在晚饭后的散步小憩中我就可以顺道将这封信交给那位威尔逊先生。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古怪的人虽然身材瘦小,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他的力道出奇的大,以至于我的被他捏过的手腕已经有了一些淤青。
“你把我弄疼了,先生……你完全可以温和一点……”我刚想抬起头来抱怨两句,却发现这人又以古怪诡异的速度钻回小巷中,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一般,只留给我一个一瘸一拐的背影和光着的脚踏在水坑中的回声,只是这回声听起来像是夹杂着什么东西在地上蠕动一般,让我感觉不寒而栗。他很快在阴影中消失了身影,只留下一堆硬纸板和我包中的两个凸起,向我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是虚幻的白日梦或者是我最近加班压力太大所产生的幻觉。
好吧,这座叫做阿卡姆的城市中老是有一些奇怪的人和事物,以至于会在极端的幻想和聒噪中诞生一些奇奇怪怪的都市传说,比如前一阵子有一位来自埃及,唤作奈亚拉托提普的青年,在这座城市中举办了一些基于科学理论的演讲。听说,听过演讲后回来的人都神情呆滞,宛如一个个行走的白痴……当然,这座城市的大多数人也差不多都是这个状态。于是在诸多条件因素渲染的情况下这名青年便被冠以诸如“邪神”,“恶魔”的名号。我对此只想说,这些说法都是无稽之谈,此人的名号早在他到达这里之前便传播广泛,对于这种名人,在他到达这里的第二天,我便代表阿卡姆联报采访过此人。我只能说这位从埃及来的先生虽然在言语或者外貌上有一些超脱当世的古怪外,性格上却是较为温和的代表,他看起来彬彬有礼,完全不像是什么邪教暴徒或者恶魔在世,虽然我没有听过这位先生的演讲,但是并不影响我对他的人品和品德进行正确的评价,只能说这些无知的人们的精神在这位先生的智慧下被冲击得体无完肤了。
现在这位智者已经离开了这座庸俗的城市,估计已经在什么地方靠着温暖的火炉看着一些古朴的书籍继续进行他的研究课题。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不过唯一的区别却是,我现在手上正拿着一杯热可可端详着刚才那位怪人塞给我的块状物体,旁边还放着那些我应得的报酬。报酬数目我已经清点过了,不出我所料的确实是一叠大面额的钞票,满满的五十张,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当然,那怪人所委托的事情第二天晚上我也冒着大雨尽量的去帮他完成,可遗憾的是,贝克街6号的主人在我到达的之前早已经搬走了,这大概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当然,秉持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在向房东付出了一些极小的代价后,房东表明自己也并不知道此人到底搬到何处去,只知道此人叫做威尔逊·查理,是在两年前搬到贝克街的,听说以前是什么偏远小镇的警长之类的,在服役期满后,来这里安享晚年的,在不知道什么事情的情况下,于一个月之前火急火燎的搬出了贝克街6号,甚至连他的一些东西都没有带。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东西就变成了无主之物,毕竟我也不想在茫茫人海中去找一位映像非常不友好的怪人,况且指不定这怪人还会将我的报酬给要回去,那就得不偿失了。现在这东西处置的权利就在我了,与其说这东西是块状物体,还是有一些牵强,毕竟在我上手后发现,这东西只是包裹着的不知名皮革比较厚实,里面的东西分量估计是十分的轻盈的,于情理来讲,这东西对一像热爱干净的我不太友好,我不得不承认在我拿到这封所谓的信件的时候,总是有一股难闻的刺鼻的气味环绕在我的四周,像是郊外化工厂中烧焦的沥青味道一样,这股味道现在想来我也从那个诡异的流浪汉身上闻到过,那人总是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和神秘感。
人类的求知欲总是随着事物的价值而改变,如果有一个人的手上囤积了一份看似与事物价值不相符合的东西,那么这个特点将会被无限的放大,这种特质在我这种从事记者行业的人身上尤其明显,本着探究精神,我想说,我觉得我现在似乎是要改变对于此人的看法,或许他是一名邪恶的异教教徒,因为在我满怀着愧疚打开这个包裹,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值得此人花大价钱叫我转交给他人时,我发现在打开的陈旧信封的封皮上,有着一个奇怪的,类似倒五角星与菱形组成的诡秘图案,图案中有着一只竖着的血红色的眼睛,这东西在我第一眼望过去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像是眼睛中有着什么东西从里面在死死盯着你一般!类似老鼠或者蟑螂这种污秽之物在阴影中对你的窥探,恶心且邪恶。
这种不适应感让我浑身发毛,以至于我差点没有勇气将这封诡异的信件打开,只是基于对怪异事件的好奇与对于或许可以提供写作的灵感……虽然本人十分不屑于灵奇古怪的作品,但是在我自那个大雨天的第二天,我们报社发表了另外两篇的奇异报导后,反响如我所料的得到了大量的好评,两位作者得到的报酬也十分让人眼红,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周中,直到现在,我也思考了一些关于古怪作品的构思,或许,从这封信件中我所创作出的作品,能够让我换取足够的稿费再加上之前的那笔天降之财,我可以考虑把家里带补丁的沙发和早已经被熏得漆黑的壁炉重新装饰一遍,当然,还要加上带补丁的被褥。况且这东西就是一篇手写的作品,如果有人能用文字将一个心智健全的人给当场谋害掉,我想就算那位英国的著名作家柯南·道尔也写不出这种怪力乱神的毫无逻辑的剧本。
在又经历了一个星期的犹豫后,在9月28日的夜晚,我还是决定将这封信用拆信刀尽量不破坏封皮的前提下打开,这当然是出于我的安全着想,以免以后被一些奇怪的人找上后能够交出这东西脱身。小心翼翼的把邮戳划开,露出了里面发黄的信纸,这种纸的触感摸起来十分的古怪,粗糙且搁手,但是我敢保证制作它的原料并不是纸,很难想象有人会在这种东西上书写,值得一提的是字母的书写排列看起来十分的工整,但是给人一种奇妙的不协调感,在我较长的阅读审核生涯中,我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
在我读完里面的内容后,我又首次的在读了某篇作品后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我的神啊,这究竟是一篇什么惊世骇俗的记录,现在我终于想起这些字母间的不协调是什么东西了,这完全是以一种邪恶的书写手法,记录了那些让人疯狂的事情,以至于这封手稿中描述的所有东西,都从字里行间从内而外的透出一股子诡异的邪恶,以至于我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