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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

更新: Sep 12, 2022  

深渊

“所有人做最后一次出发前的准备”队长的声音在营地里回荡。我按照例行检查的惯例,检查了氧气瓶内剩余的氧气含量。绝大部分氧气瓶都是密封完好的,只有几瓶些许的漏了些气。我用加压气泵将氧气瓶充满,这时,我的同伴们向我挥手“菲利普!该装车了”我和同伴一同把氧气瓶搬到货车的货斗中,车上还码放着其他的设备,如我们的氧灯,行军背包,攀岩绳,对讲机……待所有人将设备用绳子捆好后,司机发动了车辆,带着我们缓缓地向目的地驶去。

坐在车上,我的头倚着车窗,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我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这次科考行动起源于一个月前,几乎有遥感卫星的国家不约而同地发现了亚马孙雨林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点。当然,卫星图谱看得并不是特别的清楚。嗨点的上方仿佛有着一层迷雾,掩盖了她的真容。巴西政府在独立考察失败后,便向联合国发出了联合考察的邀请。各国迅速派出科研人员组建了一支联合科考队,而我,作为一名地质学家,有幸加入到里面。现在我们正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队长是一名美国的学者叫做科特,他主张利用生过测绘等方式,测绘出那里的详细情况之后再进行具体的调查安排。但我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表示怀疑,几乎代表着各国顶尖水平的摇感卫星都只能模糊地拍到一个大致轮廓,想必那里有些许的奇怪之处。就连里是否能被找到,我都保留了一份怀疑态度。

突然,货车停住了,由于惯性,我的头撞上了前面座椅的靠背。我揉了揉因为撞击而被眼镜隔到的鼻梁。脸颊传来火辣的痛感, 我疑惑地抿了下指尖,一丝绯红闯进我的眼帘。这时我才惊觉我的右眼角下方绽开一个新月形的豁口,伤口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淌着血。同行的对用酒精和碘伏帮我消了毒,不过万幸的是,伤口并没有伤到鼻泪管。看着倒车镜中打得绷带的自己,我不由得心中感叹“真是出师不利呀!”这时,科考队的各位都涌到了车前,想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货车的停下。只见公路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戛然而止,路的前方是郁郁葱葱的雨林。司机解释道剩下的路货车过不去,只能由人徒步前往。不过,好在司机雇几个当地人帮我们扛设备。科研队的几位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野外考察这种事时常发生。

我回到车上,穿好了我的冲锋衣,并扎紧了袖口。尽管天气炎热,但我可不想让一些热带地区的毒虫落到我的身上。我将水冷室内衬中的水更换了一遍,这些冷水应该会支持我走到目的地。待所有人都做好准备后,科特的手一挥,我们便钻入了一望无际的雨林中。一名当地人在队伍前部用开山刀帮我们寻找巴西科考队走的那条小路,四个当地人在后面帮我们扛着箱子,整个队伍犹如一条长蛇,浩浩荡荡的逶迤在山路间。

长蛇任意在林间穿梭,行军很顺利,但是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我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于哪里。行至半路,水冷室内称,在我的体温与阳光的共同作用下,已经不能继续为我降温了。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终于,我受不了了。我将冲锋衣解开,露出里面被汗浸透的T恤。突然间我明白我异样的感觉从哪里来了,声音,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除了我们走路的沙沙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凭借着多年野外考察的经验,我知道,在这样的雨林中,动物是很常见的,即使再偏僻的地方,也会有虫鸣。而这里静悄悄的,除了从树冠下的几缕阳光,便只留下了寂静。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我跟着大部队走进了一片林中空地,科特示意大家就地休息。我打开水壶,猛地过了几大口,就将剩下的水浇到了我的头上。清凉的水流暂时将我过热的大脑降了温。为首的当地人指着两棵树之间的空隙说,那就是巴西科考队走的小路。虽说是小路。但却看不出任何有人走过的痕迹。过于茂盛的蕨类植物将路封得死死的,来接下来开路的任务也是无比艰巨,在休息了20分钟后,我们又踏上了旅程。步入小,气温骤然降了几度,就如同从盛夏骤然来到了深秋。路旁的巨树把阳光完全地挡在了外面,而晒不到阳光的小树,肆意地扭曲着。如同人类枯瘦的手臂,细小的枝干一如同人类扭曲的手指,徒劳地向天空中伸去。而树上的节瘤远远望去如同扭曲的人类面孔,似哀嚎,似怒吼,又如求救。队伍里一个华夏人说“这里倒有些古怪之处,阴气太重了而地磁也十分紊乱”我认得这个华夏人,他的名字叫做刘子青,是华夏知名的冒险家,同时,作为一名学者,他还在以诺魔法这个领域上拥有极深的造诣。听到这句话,我掏出了我口袋中的指南针,上面的指针正在无序地乱转。

看到我的动作,他走到我身边“看来你已经发现了”他伸出一只手“我的名字是刘子清”我伸出手跟他握在一起“我认识你,刘子青,知名冒险家和以诺学者”他笑了笑“我也认识你,菲利普.冯.赫夫曼,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民俗学博士以及地理学博士,我们其实在幻梦境中见过”虽然他说的什么或梦境,我并没有听过,但我还是礼貌的笑了笑。他似乎也看出了些我内心在想什么,所以他转移了话题。只见他指的是我脸上的伤痕,问道“你看这像什么?”我迟疑地回答“一轮新月?”他点了点头“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的,在以诺魔法中,这个符号常用来表达银代表纯银”“所以这是一个预兆?”他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个图案也可以是掩日,代表着灾祸之始,也是终末之时”我身体一僵,寒气顺着我的脊梁骨向上爬去“不过,这种预兆通常不太准。毕竟,许多以诺魔法的界限都不太明确,解读错误是常有的事”我微微点头,就这样,我和刘子青边走边聊,直到……

附近起了一层雾,虽然看起来只有薄薄一层,可是却意外地粘稠,粘在手上仿佛要用力才能甩掉。这时队伍的前方传来的一声惊呼,我和刘子青对视一眼,连忙跑过去,等到了近前,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天坑,这无情的深渊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凝视过久似乎感觉灵魂也被一吸入。而刚才在惊呼,则是来源于一名当地人向导,天坑光滑的边缘让他站立不稳,若不是旁边人眼疾手快,他或许就成为了天坑的一部分。当地人告诉我们,他们不能往前走了,为首的说前面的林子叫特雷里布亚克,在当地的土话中,那里叫做不归林。而巴西的科考队似乎就是在那边驻扎的营地,当地人把我们的物资堆到一起便离开了,不得已,我们只能亲自把物资搬过去。在向不归林搬运物资的途中,我也是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天坑,天坑的边缘以及侧壁都十分的光滑,依据我的观察,天坑侧壁的岩石大概率是页岩,这点让我很惊讶。一般来说,容易形成天坑的岩石都是石灰岩,但还没做岩石采样,我也不能确定。

营地陆陆续续地搭建起来了,柴油发电机的马达声在林子中回响,巨大的探照灯已经建设完毕。就在我刚把帐篷搭起来后,刘子青就找上了我“刚才我去搬水平仪了”他说道“我用水平仪测了一下这里,发现这里的海拔低于海平面”我震惊地看着他“你是说我们现在处于低处,而且那个天坑比我们高?”刘子青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我疑惑地反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仪器出现了什么问题?”刘子清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尺子“我还测量了一下这个天坑曲度,我发现这个天坑是一个完美的圆,完美的超过了人类所能观测到的极限,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有一个大冰淇淋勺把这块从地球上挖走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与刘子青都在讨论这个天坑以及以诺魔法。我们的交谈直至深夜,直到刘子青喝光了最后一壶茶水。在送走刘子青后,我侧身躺进了鸭绒睡袋中,帐篷的内壁已经结了一些水珠。我伸手关闭了头顶的帐篷灯,灯灭后,黑暗笼罩了我的帐篷。虽然经过了一天的跋涉,但此刻我并无睡意。我试图通过调整呼吸,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但无论我如何辗转反侧,可爱的睡迟迟不来光顾我。我拉开睡袋的拉链,把帐篷的通风口打开,希望可以借助外面的微风来达到内心的平静,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感到烦躁。下肋处有火烧般的感觉传来,我打开了衣服的拉链,一阵摸索过后,我的护身符被我牢牢地攥在掌中。当我把它拿出来后,灼热感消失了,微风吹进帐篷,我打了个冷颤。在帐篷灯昏暗的灯光下,我细细地打量我的吊坠。纯银制造的链条在灯光下熠熠发光,而吊坠的本身,那个我在卫藏发现的神秘铜牌,正微微地发着热。我拿着它端详了半天,最终也没有发现什么。我将吊坠塞进我的充气枕下躺回睡袋之中,不久,神圣的睡眠眷顾了我。

然而,我睡得并不安稳,梦境之中,我只记得我在不停地下坠,直到我被惊醒,梦境依旧延续,延续着永无休止的坠落。直到早晨晨起的铃声将我唤醒,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帐篷,正在吃早餐的刘子青注意到我布满血丝的双眼“昨晚休息不太好?”他问道,我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三明治,看着食物,我的感觉只有反胃。胃酸涌上了喉头,我连忙灌下来一大瓶水,直到瓶子清空,喉间的烧灼感才消失。早餐时间就这样白白的浪费了,但是研究任务按照计划的那样展开。两名队员将声波探测器搭建完善,并开始测绘。科特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盯着显示屏,但显示学生的曲线到达五米处便消失了。研究人员继续把探头向天坑内伸去,但遗憾的是,结果依旧是那样。科特面色铁青地召开了会议,在会议上,他们开始争吵,本来我打算置身事外,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会议的中心一下子转移到了我身上。他们一直希望作为地质学家的我能以工作绳索吊下去,并以此将大致情况绘制下来。

最终我接受了这个提议,我带上了我可以用到的一切装备,氧灯、氧气瓶、面罩,攀爬器……当然,还有我的吊坠。刘子青在说我系安全绳时,把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装进了我的衣兜。并带着一副神秘的微笑告诉我,在下面紧急时使用。出于对他的信任,我并没有打开衣兜查看那究竟是什么。当我戴好氧气面罩后,我示意可以出发了。我拉着安全绳,小心翼翼地在天坑的侧壁上打着攀爬钉。但天坑的内壁极为光滑,我很难找到可以让我下脚的受力点,我的特制钉鞋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当我打好最后一个攀岩钉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我拉着攀岩索休息了一会,接着开始的下降工作。

绳子被我小心翼翼的放了下去,下面的光线十分的昏暗,即使我戴着头灯也只能看见一小块,我们用的攀岩绳是双股尼龙绳,韧性很大,如果展开会有300米的长度(由多股绳子打结而成)足以胜任绝大多数的勘探工作。但不知为何,我有了种预感,要探明这个天坑,这区区的300米是绝对不够的。刚下天坑不久,最近耳机里还能传来上面的各种指令。当下,下降深度来到50米时,对讲机接收到的就全是奇怪的噪波,持续下降半小时后,我锁死了攀爬器,我想向侧壁荡去,然后打一个攀岩钉休息一下。可是当我用尽全力荡去后,却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碰到侧壁,不得已,我像一个秋千一样晃来晃去,这又消耗了我为数不多的体力。我只好把安全绳的搭扣挂在攀爬器上,并寄希望于那四组齿轮可以经受住我的体重,休息了,大概十多分钟,上面迟迟不发返回的指示,我只好继续下降。我抬头向上看去,天坑的洞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看起来遥不可及,打个比方的话,就如同天边的星星一样。

下降了不知多久,攀爬器的齿轮卡住了,我连忙启动紧急避险按钮将攀爬器彻底锁死。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上面的人能把我拉上去,就在我摇动绳子后,令我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借助头顶的氧炔灯的光芒,我看见一个东西掉下来。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那个东西,然后,我只感觉我的血液凝固了。

那是绳子的绳头。

我慌乱地将绳头扔了下去,然后震惊地向下看,绳子依旧向那个无底深渊延伸着,我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打开对讲机,然而,不论我如何呼叫,回应我的依旧只有电流的杂音以及无意义的噪波。现在我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继续向下,在到达这个深渊的底部之前,恐怕我都不会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松开了攀爬器,用安全绳的搭扣挽了两个结,以保护我不至于因为失误而变成一摊肉酱,我用双腿紧紧的夹住绳子,慢慢的溜了下去。

就在我第三次失去意识后,我暂时停止了下,大腿内侧的皮肉早已磨破,就连包裹在手套中的双手也被磨得鲜血淋漓,鲜血渗入这条不知多长的尼龙绳子中,勾勒出奇怪的花纹。这个是因为依旧没有尽头,就在这时,我的头灯闪了几下,便熄灭了。我陷入了熟悉又陌生的黑暗当中,我的手在头上,不停的摸索,希望能够再次打开头灯。不经意间,艳照和头灯一同滑落。他们消失在黑暗当中,我慌张地屏住了呼吸,但人类的求生本能让我放开了气管。陈旧而腐臭的空气涌入我的肺,虽然十分的难受,但勉强可以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光明,我揉揉揉眼睛,却发现一道光确实存在,它存在于我下方的不远处,我兴奋地向下滑去,丝毫不顾及鲜血淋漓的手掌与大腿,但在下滑一段时间后,我却发现那个光亮依旧在我的下方,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改变,我别无他法,身后的背包早已遗失,双腿的肌肉伴随着酸痛,是撕裂的痛感。我苦笑了一声,看来这就是我的末路了。

我将安全绳解开,伸开双臂向后倒去,再由地心引力抓住了我,我无休止的向下坠去,直朦胧中间,我看到了那丝光亮,那毕宿九在地球上的投影,“伟大的卡尔克萨之畔,祂在哈利湖中伸开了双臂”我现在只想跳下去,亲吻那片土地,但我做不到,干涩的眼中,神奇的分泌出了泪水。

我的手在不经意间摸到了衣服兜,那里有刘子青给我的东西,我将它拿了出来,胡桃木的把柄镶嵌在黑亮的枪身下,这把小巧的左轮手枪被我牢牢地握在手里,摸到握把上那个熟悉的符号,刘子青说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灾祸之始,终末之时”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把枪口顶在我的太阳穴上,手指轻轻勾动,一发热烈的子弹击碎了我的颅骨,搅烂了我的大脑,红白混合织物从我的指尖流出。

我依旧可以看到我无头的尸体在深渊中坠落。

亦如同那永生不死的哀嚎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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